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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愚生道:“我是说,方耋那个龟孙向李生仪交了君侯多少底,才能被留下,又站在那个李定身边?”
方君风摇头笑道:“我学不来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不过,被发配出来未必不是好事。”
常秋梧抚髯笑道:“正是。魔军原本分三路来攻,东、中二路都已占据隋境,但被野河拦住了。野河另一边就是高国——渡野河,破戟口关,天子都就危在旦夕,因而高辛四国在野河边摆出八十万大军,决意坚守。”
“西路做为奇兵要攻我李境,然后以此为天下据点图谋更南方,与余下两路军东西相应。现在君侯断了魔人来路,李境之内的妖兽只剩下十来万。等野河边形势稳定,四国一定会派兵来救。李生仪虽不能容人,却也不是昏聩之辈,到时候与四国兵两面夹击,那十来万妖兽也不足为虑。”
“咱们只需要先找到一个容身之处,然后收拢流民、积粮筑墙,静待君侯南下便可。”
方谢二人对视一眼,方君风道:“常先生,我没别的意思——你确定君侯还会回来?”
常秋梧笑了笑:“君侯有北辰庇佑,一定会回来。”
……
李生仪坐在屋中榻上,看着窗外院里的三根细竹,微叹口气道:“阿伯,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定则坐在门口的木椅上,道:“这不像君上会问我的话。”
李生仪笑了一下,又叹道:“十几年来,我扪心自问光明磊落,纵使权术,也不是为了一人得失。可现在呢?唉。我迫走李伯辰的两员大将,也未挽留常先生……”
李定沉默片刻,道:“君上是在为自己谋私利么?”
李生仪慢慢站起身,背手赤足走到门前木台上,低低地说:“我不知道了。在他以前,我曾以为李姓已失北辰气运。我那时想,我或可先恢复河山,再找到气运传承之人,将其教导为明主——而后我将拱手让出一切。我那时候的确这样想,阿伯你信吗?”
李定道:“信。若不信,我也不会追随君上这么多年。”
李生仪笑了一下:“可如今,自从知道李伯辰身上或许有北辰气运之后……”
他又伸手在廊柱上轻轻拍了拍:“我的心中不甘了。我想起父亲曾对我说的一句话——倘有人认为自己不迷恋权力,那或是他尚未真正拥有权力,或是未遭遇真正的威胁。”
“李伯辰或许就是那个真正的威胁了。”李生仪抬头看向天空,“要他没有身负气运,而仅是我的一个同胞兄弟,该有多好。”
李定道:“或许……他身上的的确是秘灵呢?”
“归来的人说空中现出百丈金身。”李生仪道,“那不是秘灵的模样。而且大破西路魔军……你相信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么?”
李定想了想,又道:“但陶小姐带回的那颗珠子……说李伯辰在生死关头托付给她,说真正的北辰气运附于其上,君上最近参详得如何?”
“叫我生气的就是这件事。”李生仪道,“我自认没有亏待过李伯辰,甚至写下书信,暗示若气运在他身上,就早晚将大业交给他。我曾以为他也是个光明磊落的英雄……可他竟将那东西假意托付给陶小姐。你、我、陶小姐不也都认为那珠子上果然有北辰气运么?可结果竟是他的障眼法、缓兵计。”
李生仪略沉默片刻,叫语气放缓些,才道:“且他竟早与高氏、隋氏联姻。阿伯,这些年来高氏曾多少次向我示好?但我不想将李国大好江山奉上,次次都是婉拒。气运要真在他身上……这样的人又做了国主,只怕李氏社稷真正倾覆于此!”
“因此君上将他的人驱逐了。”李定道,“可以说是因为意气,但未必是因为私心。只是,君上想过以后该如何做么?”
李生仪笑了笑:“没想好。可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么?我甚至在想——即便那颗珠子上没有北辰气运,而附着的是一个秘灵,只要它能助我重复李国山河,我也心甘情愿!”
李定忙道:“君上慎言!”
李生仪摆摆手,坐在木台上。隔了片刻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可天意不公。我李生仪十几年来只想匡扶社稷、叫李国百姓安居乐业……我治理临西地十几载,气象蒸蒸日上。我比李伯辰更懂得如何治国、治军……若气运早在我身上、早在我身上……唉。”
他闭目片刻,重站起身道:“叫我静一静吧。”
李定起身施了一礼,慢慢退出门去。将出院门时,李生仪道:“阿伯该去探望一下赵将军。告诉他今天帐中的言论,最好还是不要再提。”
李定愣了愣,无言地再施一礼,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