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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大公子和子由公子那边,是不是得派人看顾着?”问话的是史弥远的得力助手,工部尚书胡榘。
“北方经历战乱,李云背后的周国公郭宁,和我们共同的利益那么深…纵然双方各有目的,较量过后,还得继续合作。这李云被我们看押了一个月,此刻不过是借故撒泼,发泄不满。你放心,他绝不敢当真杀伤我的子侄辈,有薛极在赤岸周旋着,足够了。要想报复,日后也有千百个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较之于政治上的得失,子侄辈的死活不要太计较。
胡榘连忙应是:“丞相明见。”
史弥远站在自家交椅之前,先不落座,而是喃喃地道:“不过,李云对临安的局势变化,了解的太深入了。这绝不是靠他半年前在西湖上吃喝嫖赌能打听出来的!定海军通过海上贸易,往行在渗透的人,一定有许多脱在袁韶的监视以外!得仔细查一查!”
听到这几句,在场官员们一时肃然,纷纷隐密地交换眼色。
实在是最近海上的收益太大,各人身边同僚、家中亲眷在这上头捞好处的数不胜数。
万一史相突发奇想,像早前那次一样,来个阻断海上粮食贸易…
且不说现在海上商路没法阻断,史相的命令根本做不到,只会动摇自家的威望。就算阻断了,损失最大的是谁?北方定海军无非少养点兵,南方那么多官宦人家,损失的可是实实在在的,黄澄澄的钱!
那些钱里头,最大的几股,还属于此刻坐在葛岭别墅书房里的人,这些人又转而会将其中相当的部分,上供给史弥远和他的亲族们,这条利益链,早就已经打造的瓷实了。
诚如史相极度厌烦行在朝局的动荡,官员们也本能地反对海上利益所出的动荡。
正犹疑间,史弥远沉吟片刻,指了指胡榘:“仲方,我记得伱当年曾在庆元府和泉州为官。”
“是,绍熙五年的时候,我在庆元府监管过当地的酒业,庆元三年去了泉州,管过当地的市舶司,前后共计八年,不瞒史相,勉强有些治绩。”
“你现在就着手准备,三两日内待旨意文书齐全,你去做一任福州知府。”
“相爷有令,我自然遵行,不过,去福州的任务是?”
“打着明州市舶司旗号,联络班荆馆的那伙人,是做给我们看的。明州那边,毕竟是我家宅所在,章良朋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胡来。不过,我知道临安的官员们近来为了筹集自家船队,或多或少,都从福州那边借了海船,还有和福州那边牙人牙行合作的。”
史弥远轻叩桌案:“真正潜入行在,与李云互为表里的暗线,一定是从福州来。仲方,你去做福州知府,但不要插手市舶司的事,只要带着眼睛,在近处细细地看。看也不用着急,两三年里看明白了,就回朝来,我保你一个殿阁学士。”
胡榘俯身:“遵命!”
史弥远环顾其余众人:“至于这趟太学生闹事背后的推手,那李云既然揪出了一个人,说揪出了隐患…他不可能是在胡说。这话语中,必定有明确的指向,而且,对我们来说,意义极大。诸位,你们觉得,隐患便是个名叫韩熙的小子吗?”
不可能的。
当年韩侂胄执政,一方面严禁理学,闹出了庆元党禁,和朝中文臣势不两立;一方面立主北伐,还打输了,导致主战之臣大批受到牵连,被贬谪出外。史相上台以后,又留着韩熙为饵,一次次地肃清韩侂胄余党。
时至今日,韩侂胄的余党已经寥寥无几,纵使深恨史相,也成事不足,顶多只能配合着头脑简单的太学生们,成为被人利用的工具。但这工具有个两个特点。一曰贵重,不是身份非常之人,不能使用;二曰无用,因为就算用了,也达不成什么目的,会拱着韩熙在前头的人,一定没什么政治头脑,也并不真正了解临安政局。
书房里好几人同时想到了这两点,于是顺藤摸瓜,进而想到了一个人,却又迟疑不敢说。
还是宣缯资格老些,说话没那么多顾忌。他起身站到书房门边,确认院里整备车马的仆役都散去了,才折返回来,郑重地道:“只能是沂王嗣子!”
史弥远点点头。
“沂王嗣子这么着急做甚?难道说…”
史弥远有些遗憾地道:“太子的病,越来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