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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祁欢摸上了黄钺接触过的队伍,但打眼看去并没有什么能惊着黄钺的物件。黄钺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算有些见识的妖,祁欢用妖识来来回回地扫视着那间堆着行李补给的客房,希望在哪里发现些诸如黄鹂羽毛的东西。
祁欢那河水一样的妖识把那堆行李补给里里外外涮了个遍。说起来祁欢这河水一样的妖识,并非是说祁欢有多么高深的修为,只是种族优势罢了,这黑蛟喜水,妖识自然是顺着修炼按着水那样发展,从一滴水到一捧水再到一个小池,接着是泉水、河水和江水,再往上就是海水和别的了,暂且不表,只说祁欢生下来是个半蛟,可怜岚西黑蛟只剩她和她娘这一个半,或许是上天怜悯,祁欢生下来没开始修炼妖识就已经是眼泉水了,据说她娘生下她这个蛟首人身的时候顺手探了她的妖识,发现这半拉妖的妖识里那股泉水懒洋洋的往外吐着水,这修炼了快八百年的黑蛟想到自己前一阵才练出来的那条江水,一声冷哼便把祁欢丢给了老榕树,离了岚西。祁欢生下来能有五十年了中间有十来年铆足了劲修炼,勉勉强强把那口泉水练成了条泛着黑光的河水,后来懈怠了修炼,这些年修为自然没长。
像叶阳那种精的精域却又不一样,这些植物修炼的精域,起初是他们修炼出灵智时的根,随着他们修炼的进益,那根一点一点缩小直到缩到他们的精神领域,再在精神领域里扎根,再练就是在精神领域里接着长,长得越好,修为越高。但修出精神领域的精,也可以在外面继续长根,像叶阳就是在精神领域里长出好长一条藤蔓之后,在外面放根出来玩。
黄钺的妖识就是一阵风,这些风越练越小,越来越凝实,据说风属性的妖最后练出来的妖识是一小缕鹅黄色的风,施治愈术法的时候像春天来访生机,攻击的时候却像冬天跌落的凛冽。
祁欢遮遮掩掩用着妖识,却也真在那一堆行李里发现了些东西。
铸阳,祁欢是人族意义上的文盲,在妖里却是个懂点笔墨的,在她疯狂修炼的岁月里,她从那口寒潭底掏出来过几本破破烂烂的书,偶尔她用那些东西打发时间,就这样磕磕绊绊看完了两三本,叶阳活着的时候也押着她和黄钺多少听过一些黄鹂族的课(没错黄鹂一族会教育下一辈)。
祁欢认出来的铸阳是灭世之前用来困住妖和精的法器,这玩意数量不算多,但每次一出现就是一堆,如果祁欢没记错,铸阳是一种叫做嗜阴的妖兽的肠子,所谓妖兽就是生下来就有妖力但无法修行的兽,不能修炼的原因有很多,诸如错过年纪、魂魄不全、环境不对,嗜阴这东西一听就是常年生活在阴邪处的妖兽,甚少露面,所以数量不多。但这种妖兽是群居的,因此都是被成群猎杀。而且嗜阴妖力微弱,偏偏那截肠子因为适应环境变得至阴至邪,对付与魔族截然不同吸收天地精华的妖和精简直是顺手至极,逮到这一群嗜阴趁活着把肠子取出来,就是一个法器。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嗜阴一族居然连灭世都没坚持到,就被上古的各路人马杀到亡族灭种。这么一堆法器怎么会出现在岚野道?
祁欢思忖了半天,又用妖识去看,这回裹着那些铸阳看,发现这些铸阳还带着土腥气,估计是最近从土里挖出来的,而且都没有用过的痕迹且都是一样的纹路,估计是一大群嗜阴被宰了,不知为何埋进了土里。
祁欢这一两个呼吸间的事,那铸阳就缠上了她的妖识,阴气丝丝缕缕攀附上来,祁欢反应过来,暗暗心惊,连忙断了妖识,舍了一捧水出去,且看那舍出去的一捧妖识,眨眼的功夫就被那几个铸阳侵蚀的干干净净,祁欢心里直犯恶心,这嗜阴一族早就被杀的一干二净,却留下这一堆肠子霍霍妖,却也懊悔自己不小心失了一捧妖识,因着这些年懒散修炼,这一捧水的修为也得小半年才能练出来。
想到这祁欢更是恼怒黄钺跑出岚西,又不知道自己这唯一的朋友到底落没落到这带着铸阳的队伍手里,心想逮到这小黄鸟总是要拔光他的黄毛只教他扑棱不起来。
“这铸阳……?”祁欢听到那看守的疑惑的声音,回神一看,发现那几个铸阳侵蚀了妖识后,发出了呜咽的声音,祁欢心头警铃大作,守卫们反应过来,几柄快刀抽了出来。有个包着灰色头巾的守卫横着刀向那堆辎重靠拢,另一个嘴边挂着青色的小年轻狠狠地敲了三下墙,祁欢连忙掩了身形,幸好这二楼客房未像一楼大堂一样布了戳穿术法的法阵。祁欢还是成功地把自己藏了起来。祁欢听见“砰”的一声,左边那间房领头的年轻人带着五个人提着刀冲了出来,右边那间房的人也听见了动静,都冲了出来。
祁欢担心这队伍里有像富贵那样的半妖(精),小心翼翼,敛了气息,再看那队人。大概十七八个人,这时候祁欢感觉到了若隐若现的气息,在楼梯口和那间屋子里,看来这队人还有几个在暗处守着楼梯口和辎重,只是屏蔽了气息,现在是戒备起来了,气息就漏了出来,这跟祁欢他们打野猪是一个道理。
祁欢多年打野猪的经验让她选择藏匿气息,不知道是那支队伍里没有像富贵那样的高手还是因为祁欢气息藏匿的太好了,总之祁欢看着他们检查了许多遍,那个宵公子甚至还拿出来一件铸阳探测,幸好祁欢野猪打得多,藏匿气息这件事干得无比熟练,妖识一收铸阳也拿她没办法。
守卫们检查无果,领头的宵公子将信将疑,嘱咐下去守卫小心谨慎,要不是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几眼楼梯口和房梁,心怀不轨者还真发现不了还有暗处的守卫,祁欢这种半妖另算。
那头么初宵吩咐了外松内紧,只管过了今明两天宿公子回来就好。手下纷纷称是,动作齐整凌厉,哪怕祁欢这种才入尘世的半妖也知道这帮人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至于那个“宵公子”和“宿公子”可能就是什么要紧的首领,就像那帮离不开柳树、能歌善舞的黄鹂管黄钺叫少主一样。
祁欢一时半会找不到黄钺的踪迹,又在这里瞧见了铸阳,便决定在这里蹲守黄钺,十一娘不是说那个岚野道明晚开吗?既然黄钺离开前和这批人马都是等岚野道开,那她在这里等着总能把黄钺逮回去或者把黄钺从这帮带着铸阳的人手里救出来。
祁欢主意打定,便在对着这三间客房的方向找了个角落蹲了下去,这角落应该是最近收拾出来的,灰痕凌乱,堆着一些杂物,哪怕祁欢曾经在沼泽里打过滚都觉得这里委实有些脏乱了,毕竟这是匆忙形成的混乱,而不是山野沉静的存在。看得出来是这段时间投宿的人多,临时收拾的。
祁欢留意着那队人的动静,脑子里则在回放出来这一趟的所见所闻,她作为一只半妖活了将近五十年,对于她来说尘世是她没有考虑过的东西,老槐树是了解她的,若不是为了帮叶阳,她可能都没想过飞出岚西——像她母亲那样。所以祁欢现在在这个肮脏的小角落做着一件她从没想过的事情:监视一群人,在这之前她没什么犹豫便踏出了岚西,她不算灵光的脑袋突然想到,叶阳如果还活着也会像她这样轻而易举地离开岚西吗?黄钺离开岚西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祁欢心里有一点酸涩,她以为是自己的识海被铸阳伤了现在痛了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的妖识没有问题。
祁欢松了一口气,换了一个思路,“有些轻易。”祁欢这样评价自己踏出岚西的行为;“繁杂不清。”祁欢这样评价她在尘世看到的一切;“在劫难逃。”祁欢认为这是黄钺的结局。祁欢蹲在角落里形成了一个关于尘世模模糊糊的初映像,这个映像谈不上精准,但对于祁欢来说,她对尘世有了概念。
就这样祁欢等到了天黑,等到星星爬上了她那双有些泛蓝的眼眸时,祁欢察觉到了项链的震动,很微弱的震动,祁欢甚至一时没有发觉到,祁欢反应过来连忙把它翻了出来,那片小小的叶子发出的不是柔绿色的光芒,它发出了一种搀着绿色的蓝色光芒。
这是祁欢第一次看见这种颜色,她连忙感知,发现黄钺居然在岚西的蛰龙渊!
祁欢顾不上铸阳不铸阳的了,抓着项链就想冲回岚西,索性她还有理智,没有变成蛟身,先是下楼,这时候十一站的大堂依旧人声鼎沸,有几个大汉歪歪倒倒的,祁欢老远就闻到了冲鼻子的味道,进门的那个男人也扇了一下手,祁欢错开他跑出了十一站,暗暗希望城门没有富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