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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坊院内,小炉火色纯青,工匠们推动风鼓摇杆。石碳芯玉得了风机的送风,火焰青黄竟喷出一尺有余。
旁边海岚手里握着“火照”瓷片,盯着那炉上窜出一尺见长的青色火苗呆呆愣神。
俄顷,莲花滴漏上的小铜钟响三响。海岚眼神一凝,站起身来。旁边老工匠省事,赶紧上前拖出火照,按了停表,将那新出的“火照”放置在桌台沙盘之中。
海岚急急上前观看,然心就“火照”对比了便又一个挠头。窑工拿过《火经》递来,笑道:
“还未冷却,此时看他作甚来?”
海岚望了“火照”无奈沉吟了一声,便提笔按照停表记之时辰记了火色。
随之那“火照”冷却,便听的那叮叮当当釉裂之声。那声音细小,却听得两人一个绝望。
咦?怎的听声就绝望?
此声便是那釉裂之声,按现在话说就是热胀冷缩不均匀,应力扯的那釉裂,釉裂便是个有纹。
待那火照冷却,海岚便拿起以手磨之,但觉入手如玉。便是面色诧异,遂又拿了去阳光下细看。
见瓷釉之上开片如蟹脚过沙,如不细看也不好察觉,即便如此,也是一个有纹也。
那海岚看罢便叹了口气,便扔了那“火照”与沙盘之上,叹了一声,无奈道了句:
“呈上吧!”说罢便负了气坐下,端了桌上的凉茶赌气般咕咕咚咚的喝下。
那老窑工不甘,又捡了那“火照”捏在手中摩挲,又细看亦是一个无奈的自问:
“仍有窑变?”海岚负气放了那茶碗,道:
“还用看来,听声便知。”老窑工且事不甘,又拿了《火经》翻看。试图找出些端倪。见那海岚摆手道:
“看司炉如何处置。”窑工不甘,且令人取了那诰命夫人来管家收来的“釉”、“窑”二经过来,对了看来,口中喃喃:
“本是记得有的,怎的一个寻不见它?”那海岚听声奇怪,道:
“你寻甚来?”老窑工捧了那《窑经》抬头思忖了回那海岚:
“在这《窑经》上,原先有捏碳定湿之法,怎的寻它不到……怪哉?”那海岚听罢亦是一个怪哉,便凑过头来看,倒是这《窑经》自己也看过几百遍了去。倒是这窑工讲的什么什么法,他便连听都没听过。遂,便撤身问他:
“你怎的知晓……之法?”那窑工听罢也是急了,搬了那《窑经》道:
“废话!我亲手记下的,怎会不知?”说罢,便不理那海岚,又要来《火经》翻看,口中咕囔:
“火色,气氛无差也?倒是较之以前更好……怎的就……”
海岚听他唠叨的也是个没谱,索性便不理他,继续赌气般的喝茶。
然思忖了一番忽然抬头目光呆呆了问:
“可曾有过无纹?”那老窑工听了海岚问来,便思忖了道:
“老东家烧过一次,然只那一次……程郎中也有过几番……”说罢,且是摇头一叹。
此话让那海岚瞠目,倒是听他话中的“一次”“几番”之语便是个绝望。却又见那窑工道:
“入窑为一色,出窑则万变。釉料浓淡不同姑且不说。便是一炉同窑,只这瓷在窑中位置不同,其色也不尽相同……”
老窑工见了那海岚的脸色不爽,便又道:
“汝瓷成器,也有众多瓜葛牵扯,这拉胎、制培、干燥、施釉,均易龟裂。更有烧制,千变只在瞬息,万化不得其踪……此乃天成而非人力。天青贡则釉料繁杂,玛瑙入釉,便更不可控也。”
一番的话语着实的让那海岚目光又是一阵呆滞,心道:听说过这汝窑烧造难,且不知其中牵扯如此之多。听罢也是个汗颜。
于是乎两人又进入一个沉默,只听的那炉火呼呼。
说这老窑工是何人?
提起此人来,便是与前几日窑主灭门之事有些个关联。
此人本姓姓刘,名安平,家中兄弟二人,其弟名为安禄。
这刘家原本也是个殷实的人家,却因一场舟船反覆,使得这兄弟俩幼年丧父。然,其母哀思过重,不过半年便是一个撒手人寰。
此时,这两兄弟大的不过七岁,小的四岁有余。饶是个无依无靠。有道是:麻绳总在细处断,老天专杀独根的苗。其族人见两兄弟考妣皆亡便是一个见利忘义,于是乎,叔伯伙同了姑嫂分这兄弟的家产,吃了他俩的绝户去。
倒是没丧尽天良,把事情做绝。将那尚且年幼的兄弟二人一个舍与城中医馆做得学徒,一个被卖与那被灭门的窑主王家做得奴仆,那刘安平便被改了姓作王安平。
那姓王的窑主亦是个几代窑炉的行家,与这汝州城内也算得是个魁首。崇宁初年竟被他烧出一个“天青无纹”的葵花盏来。此举被这汝州瓷业者视为天人也。
这王安平亦是鞍前马后的伺候了那主家两代的家主。又得一个为人勤谨,大小事体处理得当,经常的资助自家那医馆学徒的兄弟。
这与主家忠,与兄弟厚的人品颇得那王姓老窑主的赏识,便许他娶妻生子,外放了薄田于他们度日。
而这王家的老主本就是那诰命夫人夫家放出的家奴,且是怜惜了王安平,又想了积福与那诰命夫人。临终有言,于他赎回本身。
少主家念其忠义,又有父亲临终留言,且赏识了那王安平积年瓷窑经验,便将他一家赎了奴籍,改了本姓刘姓。又分了田地房产与他另立门户。
那王安平念那老主家养命之恩,便不改姓,依旧替那王姓窑主看窑制瓷。
倒是顾念兄弟之情,接了那弟弟刘安禄过来同住,自此兄弟团聚。饶是成了汝州城中的一番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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