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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日光在青石板路上跳跃,林逸拎着油纸包穿过市集,荷叶鸡的香气从竹篾缝隙里钻出来。长乐坊的巷陌深处飘着炊烟,几个赤膊孩童举着竹竿追逐断线纸鸢,脚踝溅起泥浆。
"林老大!今早刚卤的牛腱子!"肉铺掌柜老远就堆起笑,刀尖挑起块颤巍巍的筋头巴脑。林逸抛过去几枚铜钱,油纸包又沉了三分。这世道,穷巷里的油腥气比黄金更教人眼馋。
小院墙头探出簇木槿花,馨儿正踩着石桌比划木剑。三寸铁桦木在她掌心翻出银亮弧光,竟将飘落的花瓣削成两半。林逸倚着门框暗叹,这妮子若生在高门大户,怕是要把那些名门嫡女都比成庸脂俗粉。
"哥!"馨儿乳燕投林般扑来,发梢沾着木槿花粉,"李教头今早夸我剑势如惊鸿呢!"她灵巧地顺走荷叶鸡,油纸在石桌上绽开青翠,酱牛肉的红油浸透了宣纸。
林逸捏住她后颈:"洗手去,当心闹肚子。"小丫头吐着舌头钻进厨房,木盆里水花四溅。槐树荫下的石凳还留着晨露,林逸望着妹妹纤细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八岁的馨儿蜷缩在破庙草堆里,用体温焐着半块发霉炊饼等他归来。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林逸蘸着酱汁在石桌写《全真教初级内功》,馨儿叼着鸡腿凑过来,油渍在宣纸上洇出梅花。"哥,这蝌蚪文比剑谱还难懂!"她鼻尖皱成包子褶,指尖戳着"叩齿三十六","莫非要把牙磕出火星子?"
林逸屈指弹她额头:"明儿请个老学究来,省得你日后被江湖人笑作睁眼瞎。"话音未落,小丫头已蹿上槐树,惊落满庭香雪:"我才不要像酸秀才摇头晃脑!"她倒挂在枝桠间,发带垂下来扫过林逸鼻尖,"除非除非哥教我御剑飞行!"
晨雾未散时,快活林后院已挤满青壮。李坏抱剑倚着兵器架,冷眼扫过人群里几个交头接耳的。黄炳成蹲在廊下拨弄算盘,铜钱碰撞声里忽然插进句嘀咕:"林老大该不会要带咱们劫皇杠吧?"
"肃静!"李坏剑鞘击打青砖,两百人霎时如寒蝉噤声。林逸玄色披风扫过露水浸湿的石阶,铁棒在掌心转出残影:"今儿不问帮规,不论赏罚。"他忽然将铁棒掷向人群,惊起片吸气声,"都说说,为何要趟江湖这摊浑水?"
李青被铁棒砸中脚背也不喊疼——昨日巡街时青竹帮的暗箭擦着他耳根飞过,此刻耳垂还凝着血痂。"俺娘闭眼前攥着俺手说"儿啊,得让李家香火别断了根"。"这糙汉喉头滚动如吞炭,"可东市扛大包一日才八个铜板,牙行抽水,米铺掺沙,棺材钱都攒不下!"
人群里响起窸窣呜咽。有个缺了门牙的后生突然蹲下,拳头捶打青砖:"上月俺爹咳血,抓副药要三钱银子!俺抄起柴刀就入了帮"血珠从指节滴落,混着青苔渗进砖缝。檐角铜铃被晨风惊动,叮当声里裹着林逸的叹息。
他想起初入飞鹰帮那日,虎三爷将砍刀拍在香案上:"江湖是虎口夺食的买卖!"可那年他才十四,馨儿饿得抱着他胳膊啃,误把血痂当糖渣吮。
"从今往后,月钱再加二两。"林逸忽然开口,惊飞檐下麻雀。黄炳成拨算盘的手一抖,翡翠珠子噼里啪啦砸在青砖上。两百双眼睛燃起火光,却见铁棒挑起个沉甸甸的布袋——"但得用本事来换!"
李坏甩出短剑划破钱袋,雪亮银锭雨点般坠落。人群如沸水炸锅,却见林逸铁棒横扫,将满地白银击飞成流星:"明日起卯时练功,申时考校!"他脚尖勾起块碎银踢向李青,"接不住的,滚回去扛大包!"
馨儿趴在墙头偷看,木槿花落满肩头。她瞧见哥哥玄色披风被晨光镀上金边,铁棒指天划地宛若游龙。忽有南风穿巷而过,裹着酱香与汗腥,将快活林的喧嚣送上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