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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阳偎在他胸口,一句话初听时乍然惊讶,过了再细细体会,便如心像被裹了层蜜,又架上了酒精灯烘烤,渐渐地融了,化成了甜甜的糖水流到血管里,她的身子都甜得酥麻了。
甜蜜时她也未忘了云舫的伤,直起身体,拉高他的睡衣,检视他身上的伤。见着他胸口上贴的膏药,心里又是歉疚,又是难过,手颤抖地抚上那膏药,似乎一揭开,里面就是个黑黑的见不着底的窟窿,而且是她干的――如果不是爸爸没扶好他,也不会伤得这般重了。
爱的时候便是这样,小伤便紧张得如绝症一般,生怕好不了;若是恨着,便是快死了,也只是作出个惊讶的表情,说一句――啊,想不到呢,想不到呢,没想他死的啊。
但爱着的时候也绝不去想恨着的事儿,即便是想,那也不会相信――绝不会相信自己那么无情。
“没事儿,已经不痛了。”云舫见她眼里闪烁着愧疚而心疼的泪光,勾起她的下巴吻她,如同享用一顿奢侈的大餐般,细细地品尝,尝到了美妙的滋味,便急不可耐的想一口吞下。
静得出奇的夜,他们自然是不敢发出声响,偶尔一两声细碎的呻吟也是压抑不住了才哼出声来。这般的偷偷摸摸,却使得两人一直保持着极度亢奋的状态,似乎怎么也满足不了,天快亮时,沐阳才赤着脚探出头看了眼空空的走廊,摸回自己房间。
她出去后,云舫阖上眼便睡了个昏天暗地。医生来的时候醒了,被询问了一些情况,确认无碍后,他才起床。与李家父子及玉清一同吃完早餐,又在院子里随处转悠了会儿,十点钟才见到从卧室出来的沐阳。
年前的一天是要祭坟的。沐阳喝了点儿粥,一家人便要坐上一辆商务车去墓区。临上前车,一辆小车驶进了院子,车上下来个中年男人,站到李成辅面前毕恭毕敬的,一口一声老书记叫着。李成辅也笑容可掬地点头,说道:“有份儿心意就行了,何必年年都来呢?”
那人油光满面,笑时脸上堆起了条条油印子,他摆摆手道:“不不,过年了,我该去探望一下老人家才行。”
他说的是李成辅已过逝的妻子,沐阳的奶奶。云舫留意了那人几分,衣着上等,没估错的话,这个人――那人见了沐阳,浑浊的眼睛一亮,堆起笑道:“哟,阳阳回来了。”他转眼看到旁边的云舫,脸色突变,随即又隐藏了,问道:“这位是――”
钦显对玉清使了个眼色,玉清忙笑了笑,插嘴道:“我说风华,先上车吧,到了墓区还得去乡下祭祖宗呢。阳阳起得晚了,今天这时间怕还不够用,天黑前得赶回来。”
“那是,那是,看我就站着光顾聊天了。那你们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阳阳要不坐叔叔的车,别去跟你爷爷挤了。”
云舫因为玉清刻意隐瞒他的身份有些不悦,他倒是想跟个不认识的人同车,也不愿意与这家人挤,他的手在沐阳背上划了个“ok”。沐阳怔了会儿,便点了点头,跟李成辅说:“爷爷,我坐秦叔的车。”
“我正好也有事和风华聊,那就一同坐他的车吧――钦显,你们走前面。”
钦显听了李成辅的话,钻进车里,在前面开走了。云舫和沐阳坐后面,李成辅坐前排,一路上,他们都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在墓区上完香,沐阳见程风华离得远,便拉了云舫一起磕头,也跟奶奶正式介绍了云舫,站起来,便对上钦显略含责备的目光。她低了头,走到李成辅身边,尔后拉着云舫先离开了。到乡下的每处坟前也如此,显然是告诉父母,长辈那都交待过了,你们反对也没用。
回程途中,程风华在城郊一个工厂前停下。云舫望着门上几个斑剥的烫金大字――“荆楚药业”,他神情一凛,随即听到李成辅苍老的声音:“进去转转吧。”
李成辅负手走在前,秦风华不紧不慢地跟着,云舫和沐阳稍稍离得远了些。将整个厂区大致转了一遍,用了半个多小。沐阳向云舫介绍,这家药厂是爷爷任市委书记时,一手发展起来的,曾经是整个市的支柱产业,但因为盲目的扩大,又因管理不当,几年后便已是资不抵债,成了空壳。
云舫似是留心地听着,手却悄然地揽上了她的肩。沐阳回神后冲他嫣然一笑,跳到他另一边挽住他的胳膊说:“嗳,我跟你说这些干嘛,等明天吃过年夜饭后,我们家就该有很多人来拜年,到时我带你去牧场玩。”
“哦,好。”云舫的视线投到远处的两人身上,又转头问沐阳:“爸妈为什么不在你程叔面前说明我跟你的关系?”
沐阳脸色由红转白,低头望了脚尖好一会儿才道:“他是我前男友的父亲。”她微抬起脸,瞥了一眼云舫,见他的脸色如常,便放心地道:“佳佳,韩悦,周亮,还有程江林,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韩悦和周亮的父母是这家国营药厂的工人,程江林的父亲是负责人,毕业后,我们先后都去了滨海――”
“你就是因为前男友才去了滨海的?”云舫忍了又忍,这句话还是出口了。
沐阳心里因他吃醋,又急又欢喜,把他的胳膊拽得更紧了。“你也看到了,像我家这种环境,别说我,就连程江林也是待不下去的,所以,我们当时都说好了,反正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城市,我不能说跟他全没有一点关系,但大部份原因是出于我们几个人的约定,还有就是――我想离开这里,偶尔回家做趟客便好。”
她说完垂下眸子又道:“云舫,当初我选择了离开家,便不能再向父母要到任何支持,过得是好是坏,全凭自己。在外面一个人,吃那么多苦我也能坚持下来,就是期望能遇到个理解我,爱护我,却不管束我的人。要知道,我一生的勇气都用在离家的那个决定上了,我――”
她欲言又止,总不能对云舫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父母是不能再依靠的,你千万要对我好,在另一个城市得养着我,不至于某天活不下去时,还得厚着脸皮回来求父母收留。
沐阳没将话说出来,云舫却懂了,生存的艰难他比谁都了解,尤其是在一个收入与支出严重不平衡的城市里,她需要个人给她衣食住行的安全感。他并不反感她这样的想法,反而是很高兴,她将后半辈子都押到他身上,他也觉得安全了――
至少,她不会轻易地离开他,除非,她有比离家时更大的勇气,但几年现实生活的磨炼,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你可得抓紧点了。”云舫用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朝她挽着他胳膊的手呶呶嘴,示意她挽得更紧些。
沐阳用劲儿将他的手臂往下一拉,使他弯了腰。两人拉拉扯扯了好半天,直到李成辅和程风华走到他们跟前,前者的脸色深沉,后者的脸上呈现不悦。沐阳忙松开了手,云舫也站直身体,两人默契地背过身,往大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