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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湘请教道：“何谓米雕？”
沈亚之瞬间化身为博学大儒，缓缓道：“所谓米雕，就是在米粒上雕刻，是一种微雕技术。一粒米何其微小，有人能在米上雕刻人像，甚至雕刻地图，乃至于雕刻诗句，米粒雕人像，方寸刻山河！真可谓神乎其神。我因为喜欢纹身，所以接触过一些米雕大师，这才知道世界上有这种奇妙的手艺。”
韩湘捻着人面豆凑近烛火，问道：“可是这米雕和人面豆有什么关系？你看这人面豆上的五官，并非是雕刻出来的，而且也没有看到墨水，可见也不是画上去的。”
沈亚之笑道：“自然不是直接在豆子上雕刻，再高明的手艺人也无法通过豆荚在豆子上雕。但是可以先在豆荚上雕刻出人脸的轮廓，经过太阳晒照之后，豆子上就会出现人脸。”
韩湘道：“我还是没理解。”
沈亚之微微一笑，对小云说：“小云姑娘借你的发簪一用。”
小云满头雾水，但还是从头上拔下发簪递给沈亚之。
沈亚之走到窗户旁边，用发簪在窗户纸上戳戳点点，然后对韩湘说：“韩兄，请你拿着蜡烛，站在窗户的外边，用蜡烛照射我刚才戳过的地方。”
韩湘照做。
沈亚之则拿出一张白纸，竖着放在窗户的另外一边，最后对其他人说：“大家请看。”
众人望去，发现白纸上出现了一片明暗对比。
明亮的地方正好组成一个“云”字。
韩湘让冯二虎举着蜡烛，他走进屋子里，凝视着纸面跃动的字形，瞳孔骤然收缩：“原来是这个道理！”
小云小声问道：“什么道理？我没明白。”
韩湘刚想解释，却被黄鹂撞了一下。
黄鹂使了使眼色。
原来黄鹂想让沈亚之出这个风头，有意撮合沈亚之和小云。
韩湘心领神会，笑道：“还是让沈兄来解释吧。”
沈亚之老脸微红，然后正色道：“我刚才在窗户上戳戳点点，戳出一个云字，蜡烛照在云字上面，就在纸上形成一个云字。同样的道理，米雕大师在豆荚上雕刻人脸，太阳照射上去，日光穿透豆荚蚀刻人面，豆子上就会出现一张人脸。时间一长，被照射的地方的效果就越明显，人脸就越加鲜明。也就是说，米雕之妙，在于借力天光。”
小云笑道：“原来是这样。如果不是你们告诉我，打破脑袋我都想不到。”
沈亚之把人面豆放在手掌心，端详了片刻说：“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光是一颗人面豆，就需要大量的时间。而那黄豆地里起码出现过几百颗人面豆，可见这米雕大师花了无数的心思。恐怕他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么多的工作，他肯定找了帮手。据我所知，我们潮州有三四个米雕手艺人，想必是柳泌和马万贯把他们都邀请过来了。”
韩湘道：“他们需要提前布局，在初秋的时候雕刻，到了深秋才会出结果。所以只要我们在台州找到这几个米雕大师，就可以确定人面豆是他们伪造的！”
黄鹂问道：“可是台州城这么大，怎么找呢？说不定他们已经离开了潮州。”
韩湘摇摇头：“不需要找到他们，只要能确定他们在去年秋天出现过在台州就行了。潮州人的长相和台州人的长相不太一样，如果有人见过他们，可能有印象。”
沈亚之摸了摸他自己的五官，笑道：“我知道韩兄你有一手出神入化的丹青绘画技术，我把那几个人的长相描述一番，你把它画下来，然后去黄豆地附近的村子问一问，那就知道了。”
小云指着她的鼻子，嘻嘻笑道：“何必舍近求远呢。你们想问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亚之一拍额头说：“忘了，你本身就是半山村的人！距离黄豆地很近。”
说干就干，二人通力合作
很快，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画出了几张肖像画。
小云观察了片刻，说：“我见过他们。去年夏天之时，那黄豆地上本来还是一片荒地，堆积了许多断臂残肢，血腥味扑鼻。夏天天气炎热，那血腥的味道更是浓郁，飘出去十里地。没有人敢靠近。也不知为何，那荒地里居然长出了黄豆苗。人们都说那是冤魂所化，大家半信半疑。曾经有两个村民晚上迷了路，不小心闯进了那片荒地，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那里，身上都是野兽撕咬过的痕迹。有人说他们是碰到野狼恶犬，有人说他们是被荒地的厉鬼所害。”
夜深人静，小云的叙述不知不觉之间带着森森鬼气。
小云继续回忆：“反正此后更是无人敢靠近。可是到了初秋之时，我好几个晚上都看到有人出现在荒地里，他们蹲在黄豆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连续好多个晚上，他们都出现在那里。虽然好几个人看到了他们，但是都不敢过去问话，害怕那几个人就是厉鬼。到了深秋之时，黄豆成熟了，也没有人敢去摘豆子。”
韩湘问道：“既然没人敢过去，你们怎么知道那是人面豆？”
小云解释道：“村子里的鸡鸭狗和天上的飞鸟穿过黄豆地，这些牲畜带回来了一些豆子，我们这才看到豆子长着人脸，所有人更是下载魂飞魄散。再后来就是外地人刘从谦闯进了黄豆地，传出了所谓眼泪换铜钱的传说。现在，才知道那几个人就是米雕大师。”
韩湘一声长叹：“那些死在黄豆地里的村民肯定是被柳泌马万贯这些人杀的。他们就是在制造恐惧，让人不敢靠近黄豆地，从而方便米雕大师伪造人面豆。而刘从谦自称说听到人面豆开口说话，自然也是假话。他和柳泌马万贯是一伙的！”
众人纷纷点头。
冯二虎也是如此。
韩湘突然冲着冯二虎道你也说听到人面豆开口说话，肯定也是在骗人！
冯二虎憨笑着说：“我早就说了，我是在演戏在骗人，让他们认为我是柳泌的人。”
韩湘道：“大部分的秘密，我们都已经明白了。你身上的那些银子应该就是从银矿上偷来的。而你的兄长冯大牛死在河里，肯定也和银矿有关。事到如今，你还是要隐瞒吗？”
冯二虎苦笑道：“你们已经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我隐不隐瞒，区别不大。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我还是交代我的经历吧。其实你们也应该猜得出来。几年前我在外面参军打仗，仗打完之后我没有回家，而是在外面讨生活，机缘巧合来到矿山挖矿。因为我人比较机灵，又认了一些文字，便在矿上做了点文书工作。那时候挖矿虽然辛苦，但是不至于挖一个月就活活累死。”
他停顿了片刻，望向窗外，担心有人来抓他。
窗外一片寂静。
他继续说：“后来潮州商人马万贯接手了这座矿山，他拼了命压榨工人，以至于死了很多人。当时我就想逃跑了，但是他们觉得我知道的秘密太多，不让我走。我只能蛰伏。我哥可能以为我死在外面了。没想到后来我在矿上看到了我哥，但我哥是被骗来挖矿的。我哥只有一只手，工作进度跟不上，被他们整日折磨虐待，他想逃跑，被抓住了，往死里打。无可奈何之下，他跳进了矿山下面的河水之中。那有几十丈的高度，而且又寒春时节，就算不摔死也会淹死，不淹死也会冻死。”
说到这里，冯二虎红了眼圈。
“我去救我哥，也想逃跑，幸好我知道他们巡岗的间隙，趁其不备，偷了点银子跑了。可是他们很快发现了，跟着追过来。我灵机一动就谎称人民豆附体说我身上的钱都是人民豆给的，这样也算是帮他们宣传人面豆能帮他们吸引更多的人过来。他们就把这些人送去青楼或者送去挖矿。唉，可惜我哥还是死了。而矿山的老板看似是马万贯，其实真正的老板是柳泌，你们谁敢得罪柳泌？我保守秘密的话，他还能饶我一命，我一旦曝光了，必死无疑。”
这时候韩湘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会是柳泌的人追过来杀人灭口吧？”冯二虎紧张地走到窗边。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又听到一阵敲门声。
“是我，赵金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