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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吉索紧紧地抱着我，泪水缓缓地从我的甲壳上滑落，她抱得那么用力，几乎要把我的几丁质外壳压裂。圣骑士和混沌法师在一旁交谈着，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互相保证无意争斗，只是言语中透着迟疑，彼此也不太相信。直到话题突然转变，谈话才有了实质进展。
“他说了多少谎话？” 卡吉索轻声问道。
海伦和哈戈罗都转过头看着她，因为此刻哪怕卡吉索只是轻声细语，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她的肌肉紧绷，充满了可怕的张力，愤怒在她心中翻涌，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她确实在悲痛之中，但卡吉索的悲痛就如同大自然的力量一般汹涌。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得知道他都跟你们说了什么。” 哈戈罗平静地回答，“发生了什么事？”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卡吉索会攻击他。倒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只是单纯想发泄。
“特博霍和我一起去打猎。” 她轻声说道，“我们回来时，村子没了。就只剩下…… 弹坑。一片荒芜。只有辛德里在那儿。他问我们想不想讨回公道。我们甚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没问是谁干的，没问怎么做，也没问有什么风险。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我明白了。” 哈戈罗轻声回应。
“我们什么都信任他。” 卡吉索嘶声道，话语如洪流般涌出，比她平时一次性说的话要多得多，“现在，我脑子里全是疑问。他说所有混沌法师都必须死。但海伦曾经是我们的朋友。她不会…… 对吧？而你是混沌猎手，你却放过了她。所以这都是谎言，对吗？一切都是谎言？”
哈戈罗和海伦对视了一眼。
“…… 是你毁了卡吉索的村子吗？” 他问海伦。
海伦别过头，沉默不语，但她脸上的愧疚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懂了。” 哈戈罗说，“说实话，卡吉索，我觉得辛德里没怎么说谎。甚至可能一句都没说。”
“什么？” 卡吉索咆哮道。
“官方来说，混沌猎手的职责就是毫无例外地杀掉任何与混沌元素有关的人或物。” 哈戈罗确认道，“我们的大部分工作是猎杀拥有这种特定属性的野兽，因为天生与混沌有关的智慧生物往往一出生就会被杀掉。当然，母亲不忍心下手，或者孩子出生在无法检查这种情况的地方，也并非闻所未闻。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能看清事情的真相。”
他又看了海伦一眼。
“…… 混沌法师并非天生邪恶。” 他说，“他们只是拥有一种难以控制的魔法的人，但和所有魔法使用者一样，他们也想用自己的魔法。然而他们不能用，否则就会被发现是混沌法师，然后被处死。所以由于长期不用，他们对魔法的控制力变得更差，悲剧就开始发生了。不过，事情并非一定如此，‘统一的信徒’ 就违抗了这条律法。这是个秘密，原因很明显，如果这件事被公开，我们会被大多数国家禁止。但我作为混沌猎手，会寻找那些可以拯救的人，把他们带到一个可以无惧生活的地方。”
海伦听到这话，惊讶地一震，先是震惊地盯着哈戈罗…… 但很快她的眼神就变得充满怀疑。而我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什么也没做，因为我已经完全没了意志力。我身心俱疲，要是有人现在告诉我我已经死了，我都会相信。
“所以你是个罪犯，” 卡吉索哼了一声，“而辛德里是个正直的混沌猎手。没有谎言。那他为什么要控制我们的思想？”
“嗯，我对这个人了解不多。” 哈戈罗说着，用靴子踢了踢那具无头尸体，“但我猜他只是没有安全感。任何拥有精神控制法术的人，都是那种想控制别人的人，魔法就是这么回事。他们想要的是信任带来的确定性，而不是真正的信任，所以他们侵犯他人，还一直认为自己是为了正义。混沌猎手与他们眼中明确的邪恶作斗争，那些被女神从出生就标记为怪物的人。从一开始，他们显然就不愿意深入思考道德问题。”
女神本人听到这话轻笑起来，那无声的笑声透过我的甲壳轰鸣着，因为哈戈罗的 “律法领域”，她仍懒洋洋地悬浮在房间里。我不太确定该如何解读她的笑意，但更突出的问题似乎是哈戈罗对魔法的言论背后的含义。如果一个喜欢控制别人思想的人得到了精神控制法术，那么什么样的人会得到瓦解法术呢？他刚刚才反对给混沌法师贴标签，可紧接着就给灵能法师贴上了标签，自相矛盾，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想我甚至都不在乎为什么了，因为我现在实在没精力去关心任何事。这只是让我觉得可疑，我猜。他是在通过诋毁我们的施虐者来操纵我们吗？考虑到施虐者完全值得被诋毁，诋毁施虐者还能算操纵吗？我真希望能不去想这些事，但我慢慢开始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在一个房间里，和两个我见过的最危险的人在一起，他们刚刚都杀了人，而且都有可能有理由杀我。
尽管这很可怕，但我的大脑主要还是纠结于辛德里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动机这个说法。我甚至不太确定为什么。我想这在某种程度上是说得通的。他的法术一开始很微妙，很弱，也没有说出口。直到一天前，它都无法掩盖与现实的任何根本矛盾。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在想什么。他真的只是为了利用我的力量吗？只是利用我来完成他的工作？没有不可告人的动机，没有大的谎言，只是一个看到机会就想以较少的伤亡消灭对社会的威胁，然后决定抓住这个机会的人？
辛德里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吗？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是这么认为的，而正因为如此，发生的一切才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卡吉索不再把我抱得死死的，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地上，然后站起来，走到辛德里的尸体旁。她怒视着尸体，抬起脚，我真希望能转过头去，不想看到她一脚踩下去，肋骨陷进肺里，鲜血从空荡荡的脖子处溅出。但我没办法，我的感官让我感受到每一根肋骨的断裂声，心脏被压扁，血液在胸腔内四处飞溅。然后她又抬起脚，再次猛踩下去，一遍又一遍，她的低吼变成了愤怒的尖叫。当他的躯干只剩下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时，她用最后一丝愤怒，一脚踢向他被砍断的头颅，头颅在房间的墙壁上反弹，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像一颗从大炮里射出的西瓜一样，在天花板上溅开。骨头、脑浆、内脏和鲜血的碎片从上面纷纷落下，卡吉索却全然不顾，只是静静地站着，身体剧烈地起伏，喘着粗气。
我犹豫了一下，缓缓爬到她身边，轻轻蹭了蹭她的脚踝。她稍微放松了一些，我把这当作一种许可，顺着她的腿爬到她的肩膀上，用我的清洁魔法去掉她白色皮毛上的红色污渍。尽管我已经疲惫不堪，但此刻我的大脑似乎只知道做清洁。
“好汉娜。” 卡吉索轻声嘟囔着，我又开始帮她梳理打结的头发。
“我…… 很惊讶你能在我的法术范围内做出这些举动。” 哈戈罗心不在焉地评论道，但说完他似乎立刻就为跟我们搭话而感到尴尬。卡吉索只是耸耸肩。
“我没攻击任何人。”
“你会吗？” 海伦突然问道，“如果你能对我做出那样的事，你会吗？”
卡吉索转过头，盯着混沌法师，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 是你干的吗？” 她问。
“我…… 是的。” 海伦回答，“所有人都是我杀的。”
“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然后转过头去，紧张地摆弄着不知何时又捡起来的小雕像。
“…… 我不是故意的。” 她喃喃地说。
卡吉索耸耸肩。
“好吧。我相信你。”
海伦一震，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神情，难以置信地盯着卡吉索。
“…… 就这样？” 她问，“我…… 我杀了你全家。我杀了特博霍！”
“他也相信你。” 卡吉索回答，转过身不再看她。
“所以他才会死！” 海伦尖叫道。
卡吉索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还粘着辛德里大量脑浆的地方。
“…… 我不这么认为。” 她低声说。
“在某种程度上，我也不这么认为。” 哈戈罗插嘴道，“混沌魔法本质上是不稳定的，这没错，但你可以学会控制它。只是环境往往不利于你成功做到这一点，这仅仅意味着 ——”
“我知道怎么控制这该死的魔法！” 海伦打断他，“我必须用它。如果不用，力量就会积聚。我只是犯了个错，不该和人们生活在一起，仅此而已。”
“好吧，海伦娜，我向你保证，我们可以给你足够的机会 ——”
“你…… 你知道吗，去你妈的！” 她突然冲他骂道，手指着他的方向，“闭嘴！去你妈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哪儿也不会跟你去！你们都给我滚出这里，别来烦我！”
卡吉索皱了皱眉，转身面对她。
“…… 但我们才刚找到你。” 她抱怨道。
“卡吉索，我他妈杀了所有人！” 她厉声说道，“你是傻了吗？你为什么还站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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