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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冰岛蓝湖温泉里吐出第三口血时,手机屏幕正亮着程淮发来的消息:【下月婚礼,寄请柬给你】。雾气氤氲中我蜷缩着擦掉唇畔血丝,把诊断书塞进行李箱夹层,订了张飞往撒哈拉的机票。
这是胃癌晚期的第二十七天,也是我环球旅行的起点。
摩洛哥的夕阳把沙丘染成血色,我裹着柏柏尔人的羊毛毯,在骆驼背上给程淮写明信片。墨水被风沙卷走大半,最后只余歪斜的「平安」二字。就像我们分手的那个夜晚,我攥着他送的求婚戒指,却只说出「再见」。
向导阿米尔递来热薄荷茶,我望着他深邃如星河的瞳孔突然哽咽。三年前程淮也这样凝视我,在巴黎铁塔顶层的求婚餐厅,他说要带我看遍世界极光。后来他父亲公司破产,我偷偷签下器官捐献协议换手术费,他却以为我拿钱逃婚。
「你在等谁的电话?」阿米尔指着我震动的手机,程淮的名字在撒哈拉无垠星空下闪烁。我按下关机键,沙粒落进眼眶:「等一个永不会来的道歉。」
当挪威邮轮穿越北极圈时,我的头发开始大把脱落。同舱女孩帮我编辫子,惊叹我后腰的手术疤像条蜈蚣。那是捐肾留下的,换来的支票还锁在程淮办公室抽屉——他至今不知那笔神秘资金从何而来。
在特罗姆瑟的玻璃屋里,极光像绿色缎带拂过天际。我吞下双倍止痛药,给程淮写第二百一十七封信:【听说极光能照出来生路,若我先走到尽头,会在银河第三旋臂等你】。寄信时发现肿瘤已转移至肝脏,邮筒里的信终究没贴邮票。
西伯利亚列车上,俄罗斯老妇人用手风琴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靠着车窗咯血,染红程淮送的真丝围巾。那年我们挤在清华园地下室吃泡面,他裹着这条围巾在雪中等我下课,睫毛结霜的模样像童话里的雪王子。
手机突然震动,程淮的短信刺破冰原:【看到你ins定位在贝加尔湖,当年说好要冰潜看蓝冰】。我颤抖着打下「对不起」又删掉,改成【新婚快乐】。远处湖面传来冰层断裂的轰鸣,像极了他发现我「出轨」照片那晚摔碎的水晶杯声。
东京樱花祭那天,我在浅草寺抽到「大凶」签。解签婆婆摸着我的脉摇头叹息,我笑着把抗癌药混着抹茶丸子咽下。手机相册推送「三年前的今天」,程淮在京都哲学之道背我走过枫叶桥,我搂着他脖子说八十岁还要来。
傍晚在秋叶原遇见拍婚纱照的情侣,新娘头纱被风吹到我掌心。程淮的电话突然接入:「林绾,你究竟在哪?」我听见自己沙哑的笑声:「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好好活着呀。」他沉默良久:「她怀孕了你当年要是没背叛」
血滴在白色头纱上,我挂断电话吞下舌底药片。远处天空树亮起粉色灯光,像极了北京出租屋里那盏总是接触不良的台灯,程淮曾在灯下给我画婚礼设计图,说要在富士山下种满我爱的蓝色鸢尾。
飞往马丘比丘的航班上,我晕倒在洗手间。空姐撬开门时,我正把撕碎的病历冲进马桶。秘鲁向导说印加人相信彩虹尽头是天堂,我在海拔2400米的山脊上呕吐,恍惚看见程淮穿着校服在操场尽头挥手。那是2008年春天,他翻墙给我送樱花酥,被教导主任追得摔进月季丛。
库斯科的夜雨打湿第七本旅行手帐,最后一页贴着泛黄的器官捐献协议复印件。我在雷鸣中写下:【右肾移植手术很成功,但爱你的那颗心早在三年前就停止跳动了】。
当直升机盘旋在维多利亚瀑布上方时,我的视网膜开始出血。水雾中的彩虹时隐时现,像极了程淮婚礼请柬上的烫金花纹。我掏出贴身藏了三年的钻戒抛向深渊,突然听见身后熟悉的喘息声。
「林绾!」程淮满脸胡茬地撞开舱门,他手里攥着我在慕尼黑医院遗失的诊疗单。我摸着空荡的无名指轻笑:「怎么不去陪未婚妻看婚戒?」他跪着掰开我攥紧的拳头,里面是十七岁那年他送我的玻璃糖纸,早被血浸得斑驳。
「我去了斯德哥尔摩的捐赠中心」他哽咽着扯开衬衫,那道肾脏移植的疤痕赫然在目。我抚过他凹陷的腹部笑出眼泪:「现在物归原主了?」
直升机突然剧烈颠簸,我顺势跌出舱门。下坠时看见程淮撕心裂肺地扑来,手里还攥着那枚染血的钻戒。风声中我最后想起的,竟是大学献血车上他捂住我眼睛的体温:「别怕,我的血永远为你沸腾。」
程淮在遗物箱里发现232张未寄出的明信片,最新那张盖着南极邮戳:【听说企鹅一生只爱一次,若有来生,请让我完整地爱你】。冰层下打捞起的手机里,最后搜索记录停留在「胃癌晚期能潜水吗」。
婚礼变成葬礼那天,有人看见新郎抱着骨灰盒跳进贝加尔湖。搜救队打捞三天,只找到两枚紧紧缠绕的戒指,在零下四十度的冰层里凝结成心脏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