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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命运的玩笑】 娜莎与薇若妮卡之誓【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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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莎听闻来了兴致,也说说当地的源头,“梨倒是闻所未见,听着好吃。我们所在的潘诺很老很老,以前叫裴诺禄尔(pernoiruev),作为佩尼萝的偏远地带所在,受蛮族入侵,逃难的人纷纷躲到这里,裴诺禄尔是当地的武官,他率难民武装起来击败入侵者,由此修筑木堡,建立村庄,抵抗了很久,就现在而言也已经有一千二百年历史。”

“我想沥陶一地会比你们更长些,差不多一千八百年前,当地就来了不少逃难的工匠,想必就知道有不少优秀陶工。岁月不知如何搬弄这片大地,直到今天,它就已经成为规模不小的城市。”吕列·卢说出一个对当地人说惊人的数字:“沥陶在时局动荡之前,我想至少二十五年前,听一些当官的人说,至少八九万人住在当地。”

“那应该是类似于巴忒和昂孔这类的城市了。”克黎榭挠挠两眼之间,鼻梁之上的地方,“那可是歌昂省和阿凯黎省的省会,也有差不多人口,自陛下头一次下令全国查清臣民人数以来,王政六百七十五年十一月,两地都有八万多,昂孔临近九万。”

“那现在呢?”娜莎看出吕列眉间的隐痛。

“估计不到五六万人。”卢先生麾下的其中一位翻译也是虞曦人,眼色难掩溢出的失落,“在这样的年代,对那边的平民来说,饱饭是奢求,皇帝和他的官僚团体不把大家当人看,救灾的资源都被浪费和贪没了,大家濒临在死亡边缘,二十年前,离我们远百弗里的农民们发难,动手杀掉贪污的官员以后,组织新的军队攻打四处,说要解放各地,但领袖却自称国王,战乱以来,波及的地方哪有逃得掉的?”

罗艮蒂瓦小姐仿佛能见到满目疮痍的场面,瓦砾和尸体交错而放,焦土和破陷的城廓,寒风如利刃般洞穿平民的身躯,视其残破不堪的衣物为无物。它渗入骨髓,将血一同凝结成暗樱红色的晶石,那么死亡就从它们之间滋生,直至与身体一同僵化,与白雪共轭,与饥贫和瓦砾共同埋葬,“冻死骨”从荒地之中杂生。

她沉思着,从一阵突入袭来的风中,在飘逸长发与粼粼摇曳的宽袖之中,在自己所穿的一身华服里,印象之中她一年也未穿过几次,心情极好时才会穿黑丝绢绸,由自己设计,父亲出资,在佩尼萝熟手裁缝之手所做的裙。

但在随从的声声喧其落魄,帝国疆内焚火遍地,苦楚尽皆由无言的尸体,落到凄楚境地的大众所出的时候。罗艮蒂瓦竟自愧起来,连同其蓬裙也变得沉重数倍,既不能为当地的平民分忧,更不能与跨海之地的人同忧,不禁伤心起来,“那真是……太不幸了……”

丰富的遐想是同情的最好诠释。

她便意识到并非沥陶一地,难免各城各县都受斗争之苦。挥刀声无处不在,焦腐滋味落于麻布中久久不散,呻吟、尖叫、嘶鸣、叫嚣、轰声似做腌味的鸡鸭鱼肉调料,在一两百年前,那些调料昂贵且罕见。距卢所说,虞曦也曾有一段相当繁荣的时期,盐商能从海面各港各路为全国输送,陈皮、八角、五香、藏红花、胡椒、对岸的香料、甚至是咖喱、如今也颇为常见的辣椒,来到虞曦,能使运其四处的枢纽汇聚各地的商人,各路宏财皆在各港倒腾易手。

唯独孜然从北方伴随牧草味道熏来,腐败击垮了曾经的帝国宫廷,但它的死亡却是从枝干所预兆的,根基受到自身的残病所害。如同旧时与今时,竟在无论炎热亦是温暖之中太阳照耀,在时而磅礴时而稀疏的雨幕淋泼,在霜凇风雪趸达大地之时覆着,在旱灼涸裂的田地中隐忍那般,那些农民起义竟与现在无一不同,但他们的愿望亦很简单:活着。

“哪怕是凛冬漫长,虞曦先祖和他们的后辈禁得住冷,这正是他们要反抗的信念。但他们没想明白,千年的谜题先正摆在我们面前了。”吕列从腰间拿出自己的配剑,平捧在双手上,貌似是信物,他以自己的人格和背后肩负的信誉实话实说:“虞曦正陷入纷乱之中,凛人的统治正让多数人深受残害,我们一行人多数是亘水之裔,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

“谜题?”娜莎记得类似的疑惑,“我们的神话也有类似的谜题,世界上要是随便能解决一个,足以堪登接近神的距离嘞~”

“姑娘多么讨人喜爱啊。旧朝正在走向衰亡,我是受命前来这里的,都督诸绶台遣来的特使。”说是商贾,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虽然他行商有术,在战乱之中不再信任皇室,说话的人便是卢善傅[1]卢特使,“我们正在做出改变,千百年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皇座,冠冕是多么诱人的帽饰啊!就连农民也能将它捡起来,只要他有良好的品德、充沛的智慧、有力的手腕和决心、受到大众的爱戴,还需要多一分狡猾和警觉,这便需要不断加强掌握自己的权力,从而能够统御一个庞大而多族群的帝国。但是它们长久存在,即便主张君主应该善待平民,招募有才能的忠臣,在金银财宝、宫室佳丽的诱惑、远赴在外贪官恶臣的谄骗,维持修缮千年的朝廷,一整个舞台下都是虚伪的箴言。谜题显而易见:皇权高度集中,连同官员权贵,形成整体而不可持续的隐恶,底层人能见到不愁吃喝,穿着华美衣物的日子吗?”

拉兰诺斯之女头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先是望向自己穿的蓬裙,并未像往常一样喜好蓝色着装,而是粉色,面料细腻柔滑。

风又一次刮得很大,浅奶混栗姿色的涓流在她的头顶一路流游在背,覆盖其肩。此时又赶来一辆马车,透过窄小的门窗能见到一张贵妇的脸,上面顶着高耸且被拉扯到变形的卷心菜式发型,不耐烦地打量周边的一切。

突然之间,娜莎望向酒馆周围来往的糙汉、主妇、手工师傅、来往行商的客人、还有车里的贵妇,哪怕是谈吐方式各有各的优雅或生糙,眼前一切面容都不再令她惧怕,更应该说是毫无安全感的保留。

正像那些曾经在暴风雨中一蹶不振的火苗,如今竟燃得有一缕起眼的光芒。

“先生啊,您真是帮了我大忙!”她抓住薇若妮卡的手,高声赞叹,在公爵小姐身边绕一圈,“他比你先着一棋嘞。”

“你能走出来可真是太好了。”罗艮蒂瓦小姐靠在娜莎的肩上,桌上的糊糊放冻有好一阵子,甚至已经结一层油膜,又拾起来捧着,“让你见笑,能允许我先吃完这一碗吗?”

“当然。”卢特使别起剑鞘,另拱手作揖,“我有一个请求,如今反抗的火焰遍及全国,委托与我的领袖希望我可以和国王见面,以表明我等的态度。”

“你尽管说,没有比这更令人欢欣鼓舞的一刻了,我同情大海之外受苦受难的受压迫者,哪怕是潘诺人,佩尼萝人同样不会容忍暴政的苛待。”薇若妮卡随言用左手抓住卢特使的剑柄,右手顺力劲抓住木碗的边缘和底座,“当是为了一口粮食,多少人都渴望着它,我也曾有过挨饿的日子,若先生不相信,也难以见到我愤怒的面容了。”

角落里藏匿着充满香水味的嘲讽,罗艮蒂瓦小姐并不理会人群之中余光游扫,倒也没有狼吞虎咽,但格外在意一勺的得失并非贵族风范,着实不知究竟谁是可笑的人。

落碗之时,一双巧手将薇若妮卡拉在一边,它随即引得公爵小姐也凑耳倾听。

“我们和宫廷那边没有多少来往。”娜莎替自己的挚友多操一份心思,在无数双耳朵能听出吹风的痕迹,一言一行落在心里都是一面可观的镜子,“也许应该商议再说。”

岂知罗艮蒂瓦小姐可掬的轻笑,“我不会轻易承诺我办不了的事情。”

“玻璃仑斯宫……”娜莎仍有忧虑。

“可能你没怎么收到信,不经意花我好多油墨。”抚抚大小姐的刘海,向克黎榭借物,“有纸笔吗?”

“有。”绅士从大袖子里拿出一些半嘉令纸,口袋也有随身的羽毛笔和瓶装墨水,双手递给公爵小姐之后,姑娘亲抬木凳,撩顺裙摆,双脚并拢,抖擞柔发,纤手轻扫杂物,纸笔皆摊展在桌。

来看热闹的酒客也站在他们周围,“稀奇嘞,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想见国王陛下,替他们执笔引荐,海那边的的亘人[2]被凛人[3]欺压,就像是失冠时期[4],铎卢恩人对东部行省所做的那般作恶。”

旧日联想勾起人们的不安,置在同样的遭遇之时,他们竟也变得激动起来。人群中传来一声:

“话糙理不糙,不讲大道理,公义在他们一边。”

稍有文采的体面乡绅也插一把嘴:“我们应该站在这些人的身边。不能让异乡人忍受不公的待遇。”

“好!”人们普遍抱有同情。

但更多的人不明就里,甚至有人提出非议,“他们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娜莎当即反驳:“帮他们一把我们也没有损失。更何况,当朝一旦得手,我们就没办法与他们做生意。”

“亘人失去了他们的帝国,正从腐朽皇权之中挣扎,使命就落在我们身上来了,要反抗暴政。”克黎榭站在凳子上,摆弄他的剑鞘,指明虞曦人的困境,“凛人恨不得从骨髓里榨干人们的钱财,肉体上奴役人们的身体,心灵上驯化他们为奴隶,用棍棒敲打除了凛人以外,在那片土地上活着的一切族群。”

“我们发自诚心,相隔万里,为的与你们寻求同等利惠的合作。”卢善傅更是阐明自己的心意,指出共同的敌人,“僭位者苟同依米颠列人,绞杀忍受苛政的农民,那群肮脏卑劣者联合起来了。”

事关利害的字句,虽一海之隔,但相距不远的依米颠列,此时已经成为弗兰格亚的头号海上威胁。纵观历史,依米颠列和弗兰格亚的隔阂甚至是渗入民间的敌对情绪长期存在,至今为止,他们依旧否认弗兰格亚在大陆所谓“西洛森珀戈帝国”的后继者,在王国陷入衰微之际,便承海之利大举入侵,联姻利诱夺其土地用手指亦数不过来,科洛南地区饱受苛捐杂税的蹂躏,甚至试图强迫改变当地的语言。王政二百八十九年,更是一路打败芙兰戈亚斯王室,比利尔饱受烧杀抢掠,兵峰直指利昂特瓦[5]。

这无疑触动当地人的心弦,简直是让当地人在炭火上行走。

卢特使的旁边,他的弟弟用虞曦语大声疾呼,“我等乃自都督诸绶府来,非称王者所立一朝之商贾。今世道纷乱,求于弗人,共行商利,望结友好耶。”待他们的翻译稍以蹩脚的语句宣扬出去之时,人群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明朗了。

都督诸绶府截然不同于各路称王者的名字,洋馆的商人简称为绶府[6],当地人称他们的首领——绶台曾氏[7]为“无冕之王,乃真英主也”。

弗兰格亚当时对远方虞曦人的了解并不算多,唯马洛古·欧斯洛克[8]和一些祁圣教教士、远航商人亲往他们的海滨地区了解一二。

正当人群声浪一波接着又一波,薇若妮卡的字迹和思绪不受浪潮影响,宛如字上挑风铃草,措辞得体严谨,字字句句切称期待会晤,唯有她的签名如本人真切可爱。

她写信,正是给太子妃佩拉拉。

“先生,信写好了。但我要需要保证我的身份效力,也就是盖章。你能告诉我落脚的位置,待我好去找你吗?”罗艮蒂瓦的心并无太大担忧,相反,她觉得这事情一定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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