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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我不是想要让张大人帮我开口,也不想让张大人为难。”
“你想求太后?”
郁仪亦摇头,声音很轻:“太后也有难处。”
不知怎的,张濯那双不悲不喜的眼睛,带着要把人灵魂洞穿的锋锐。
“我去过司礼监了。”张濯的声音像是平静的湖水,“高世逢答应我暂且留他不死。”
郁仪抬起头,显然这件事也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真的?”
张濯看着她的脸:“至于日后他是生是死,还得看三日后的堂审。”
“你为什么会帮他?”郁仪记得刘司赞说过,张濯和吴阅先素无来往,平日里也只是点头之交。
“第一,他是户部的人。”张濯淡淡道,“至于第二点,同你一样这也是我的私事,我也不能告诉你。”
“只是苏郁仪,”张濯说话时总喜欢微微欠身,好与她平视,“你要向我保证,不要插手此事,而我会帮你达成你想要的一切。”
四目相对。
他轻抬右手:“我要你与我击掌为誓。”
张濯的手掌清瘦而干净。
掌纹如傀儡戏的丝线,纵横在这只苍瘦的手掌间。
他眉目出尘,眼底烟波浩渺。
郁仪没有抬手:“张大人如何知晓我要什么?”
她抿了抿唇:“而我也不想欠大人这个人情。”
“很多事我自己能做到最好,做不到的话,便能走到哪步算哪步。我的确想帮一帮吴郎中,但不想仰赖张大人。”
郁仪退后半步对着张濯行了一礼:“若张大人有助我之心,我自铭感五内。只是余下的事,还请张大人让我自己来做吧。”
张濯缓缓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
“对不起。”他突然道。
郁仪没料到这句话会出自张濯之口:“怎么?”
他沉默了一会才说:“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事,我做得太傲慢。”
很多时候,郁仪都觉得张濯是一个很难懂的人。因为他生性冷淡沉默,平时也很少说话。他像是背负了很多沉沉的东西,压着他直不起身,他却偏要固执地一步一步走下去,任由那千斤之重的东西,压得他溺死于宦海深处。
而那一刻的张濯,心里想的却是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他对苏郁仪的帮助,究竟算不算一种自以为是的傲慢。
张濯素来多思,思得越多越进退维谷。
他被命运困住了。
摆脱不了,也不舍得摆脱。
如果没有命运的愚弄,他又如何能隔着一道生死,重新看见风华正茂的苏郁仪?
“我替你保吴阅先不死。”他安静道,“不需要你向我做什么承诺,你只要答应我,不要以身犯险,好不好。”
“张大人……”
“这很为难?”
“不是。”郁仪摇头,“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说了要供我驱策,若是你死了,我又要去驱策谁?所以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郁仪垂下眼帘:“张大人,你对我说谎了。”
“帮一个人的法子有千千万万种,可张大人你,总想让我好好活着。”
“我不过是寻常的一名士子,纵然为官,也是品级最低的那一类人,于公于私,我都实在想不通自己何处值得大人这么对待。”
微风拂过她的面庞,她看向张濯:“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中的张大人已垂垂暮年,只是张大人身后流血漂橹,尸骨累累。不似如今这般傲岸高洁,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越说声音越低,“张大人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你也说了,这不过是个梦。”张濯勾唇,似有蛊惑之意,“梦醒了,就该把梦里的一切全忘了。”
这样就不会害怕,也不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