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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安坐不动,忽然微笑道:“我和寇仲曾试过陷身库内陷阱,寇仲说鲁大师在机关书内写下为不损天德,须在绝处予人一线生机,所以必有破解之法,只是我们仍未找到而已!”
井中月在鞘内拔出一寸,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刀鸣清音,似若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魔咒,又若九天云外传来的天籁,刀体泛起的黄芒,则如今夜没有露面的明月忽然从其内升上虚空。
他们尚未有机会说话,只是头皮发麻之际,叱喝和兵刀风声从出口外四方八面传来,徐子陵和跋锋寒能想到的是“完蛋大吉”四个字。
侯希白大喜狂呼道:“这叫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有救哩!”
侯希白颓然道:“这是没有可能的。”
奕剑破掉寇仲的怪招后,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先往寇仲左侧弯出,再弯回来,但进击的位置乃寇仲左方的空处,照道理不能对寇仲做成任何威胁。
跋锋寒拍腿道:“此正为封闭宝库的用意,如杨坚要杀杨素,杨素有两个选择,一是悄悄从秘道离开长安,以后隐姓埋名;一是发兵叛变,战若失利,咦!有些儿不妥当,伤兵残将能逃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那有还击的力量?”
他终于晋入精妙如神的入微境界,这一切并非侥幸得来,天下间,他寇仲是唯一与三大宗师全动过手的人,可以说是给迫出来的。
奕剑泛起青湛湛的异芒,画过超乎人间美态,具乎天地至理的动人线条,绕过香炉,又贴着炉侧往他击至,炉内升起的沉香烟像铁遇磁石般被吸引,改成水流般窜往奕剑的锋尖,刹那间累凝而成一球烟雾,剑锋化为一点青光,似若云霞缭绕里的不灭星光,流星般往他双目间的位置奔来。
徐子陵道:“幸好我们的三千劲旅入长安是这两天的事,对方尚未准备就绪,更怕打草惊蛇,给我们溜掉,所以仍没动手,若我们不能扭转这局面,明天之战绝不乐观。”
徐子陵道:“当日泄漏风声,我匆匆赶往洛阳见李世民,岂知黄河帮的老大陶光祖刚与香贵约好豪赌一场,仓卒下寇仲只好说动雷大哥代我应战,把上林苑赢回来。香玉山是晓得我们和雷大哥关系的人,这几天黄河帮在长安活动频繁,以香玉山的狡猾多智,不起疑才怪。只要他们抓着一个黄河帮的头目,凭尹祖文的七针制神,定可把我们三千精锐秘密潜入长安的事铐问出来。”
侯希白苦笑道:“开放的机关在那里呢?”
徐子陵和跋锋寒拾级而上,直至尽处,后者轻敲出口的石板,咋舌道:“至少有一尺厚,杨公宝库确是名不虚传,不但鬼斧神工,更是玄机处处。”
傅采林一阵长笑,奕剑在桌面炉子上方画出一个圆圈,其中心恰是寇仲挑击之处,寇仲的气墙如水遇干棉地被吸啜得一滴不剩,不能形成任何威胁,这一招更使不下去。
跋锋寒高举燃亮的火昭子,映照着广阔达十丈的地下室,徐子陵、侯希白、麻常三人立在他身后,在四人前方是一道达二十级往上延伸的长阶,右方是另一条秘道的深黑入口。
跋锋寒叹道:“事情发展得太快,今夜至明天充满不测的变数,很多地方我们均无暇细想,如非寇仲发现林士宏现身城内,我们仍没想过尹府会是个能致命的陷阱险地。所以这个险不能不冒,只有借助这新发现的秘道,我们始有奇袭李渊的机会。”
跋锋寒试着可否再掀起桌子,又试图把桌子往下按,可惜都没有出现奇迹。
它们当然不会真的消失,皆因他的精神感觉全集中到傅采林的奕剑上,不以目视,只以神遇,故变成其他一切再不存在。
侯希白和麻常兴高采烈的去了。
失去井中月,他还有井中月的剑鞘,而傅采林必须挑飞井中月,如让一点香灰溅到他身上,以他的身份地位,将难有面目继续比拚下去。
两人给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出口既在空旷没遮没掩之处,声音速传,不把附近的禁卫惊动才怪。
在决战的过程中,必须没有胜败之心,否则落于下乘。
侯希白擦亮火昭,笑道:“我也好奇得要命,待我去寻幽探胜吧!”
跋锋寒精神大振道:“此条秘道必直指太极宫的心脏,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傅采林的奕剑术是感性的,其精微处在于他把全心全灵的感觉与剑结合,外在的感觉是虚,心灵的感觉是实。如不明白傅采林的境界,寇仲根本没坐在这里与他刀剑对奕的资格。
寇仲却是夷然不惧,哈哈一笑,洒脱地把刀鞘往后抛掉,右手井中月使出绝招方圆,先劈后刺,笔直射向傅采林无形却有实的剑圈。
寇仲虎躯剧震,上身摇晃。
左手刀鞘往前点出,右手收往胸前。
寇仲的刀再劈不下去,左手刀鞘挑出,护身真气化为气墙,隔桌追去,只要掀翻香炉,亦算小有所成,最理想当然是香炉应劲往傅采林撞去。井中月反手搁到肩膊—动作行云流水,生出连绵不断的持续感觉。
石桌的机括失去效用,连本来用作装载邪帝舍利的地穴也不能复原关闭。
寇仲终深切体会到宋缺这番金石良言的含意。他正因希望能把傅采林迫离坐处,故生出胜败之心,被傅采林看破下着,比如在对奕的过程中,对手瞧穿瞧透自己的棋路,就此后发制人,步步抢先,势将迫得他寇仲陷入死局,直至输掉整盘棋,输掉他的小命。
跋锋寒同意道:“子陵的看法不会差到那里去,但左方那条秘道通往何处呢?”
侯希白皱眉道:“照石阶的宽度,出口至少一丈见方,若出口确在太极宫内上,这么把盖子打开,不惊动宫内的禁卫才奇怪。”
在这决定成败,生死悬于一线的危机关头,寇仲左手生变为死,右手死变为生,突然左手紧握本是贯满真劲的刀鞘竟似鸟脱囚笼般骤感一松,再不受奕剑牵引,证明寇仲猜想得没错,傅采林是以力引力,以剑气牵引他的鞘劲。
傅采林唇角逸出一丝笑意,奕剑一摆,似攻似守,可是隔桌的寇仲却清楚感到在他挑中香炉的一刻,对方的剑必可后发先至的命中他的手腕,那种感觉怎样也没法以常理去解释。
侯希白叹道:“当然像我们现在般,只要能出去,肯付出任何代价。”
他这才横刀前方,攻守兼备,天人合一,即以傅采林之能,亦难寻其空隙破绽,更难发挥以人奕剑,以剑奕敌的仙法,故借助沉香烟气,来一招投石问路,寇仲虽化解得漂亮,但已从无迹变为有迹,被傅采林以剑法牵制。
跋锋寒等无不紧张至透不过气来,生死成败,将由此决定。
四人不约而同抢入该库内,一道石门出现于东壁壁间,露出一条黑沉沉的地道。
而老天爷可怜,清楚奕剑术是甚么一回事的寇仲比除徐子陵外任何人,更心知肚明以此唯一解法去迫傅采林硬拚,恰好陷入被傅采林宝剑所奕的死胡同,完全落在傅采林算中,不需丰富的想像力,亦知傅采林不会错失此一良机,以奕剑之术主导桌上决战,直至他落败。
井中月出鞘,刀锋画出一个完美的小圆圈,充满着秘不可测却合乎天地理数的味儿,一股螺旋劲在圆圈内开天辟地的诞生。
徐子陵移到地洞旁,单膝下跪,采手按往洞底,好半晌后大喜道:“果如所料!”一运功按下去,扎扎声中机括发动,水流冲击的声音立时应手响起。
徐子陵苦笑道:“就是黄河帮与我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