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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着翠书、丹画,悄悄地推开房门,苏旭信步走入院中。
其时月上中天,小池澹澹,梨花庭院,空阔屋宇。
此情此景仿佛当时年少,他一样睡不着,稚龄童子偷溜出来在爹新盖好的府里做夜游神。
那一瞬间,他有些恍惚:“我”到底是谁?究竟谁又是“我”?
如来说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
如此说来,苏旭即非苏旭,是名苏旭。
苏旭兜兜转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府内的书斋。这里是爹爹平素读书办事的所在,尚书府别个都缺,唯藏书丰。苏氏父子博览群书,百无禁忌。
苏旭从小就时常跑到这里,寻找有趣的闲书阅读。
他推门而入,走近书架,森森木阁、线装典籍,只靠近这里,扑鼻便是满满墨香味道。
苏旭熟悉这种味道,这种味道让他安心。
他曾经相信,书中蕴含着无穷智慧,可以解决一切烦恼。在他过往的人生中,每当碰到种种违缘,他就会躲到这里藏起来,寻一本书出来痴看许久。
苏旭手执烛灯,抬头仰望高至房梁的巨大书架。
他随手抽出一部《金刚经》。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佛言大意,熠熠生光。善男善女,信受奉行。
忽然书房一角传来咳嗽,苏旭脱口而出:“爹!这么晚了,您还没睡么?”
这是父亲的书房,他在书房里遇到老爹,比出门儿看见家雀儿的机会都大。
此情此景,落在同样半夜难眠的苏尚书眼里,就是截然不同的情形:这个特立独行的儿媳妇穿着玉色里衣踏月而来,她甚至没有梳头,墨黑散发垂垂散落。
年轻妇人被手中烛火映照,泛着极其含蓄柔和的光芒。
那时那刻,苏尚书觉得儿媳妇真不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且他看着她就觉得莫名眼熟!
苏尚书揉了半晌眼睛,陡然看明白了!
莫非这是个观音?!
苏尚书头一晕、腿一软,差点儿当场给儿媳妇儿双膝下跪。
苏旭抢上两步,一把将他老子搀扶起来:“爹!您这是怎么了?”
苏尚书让儿媳妇扶着,再觑着眼看她:灼灼灯火之下,分明是个肉身美人。
帝师长叹一声,放下心事:“唉!岁数大了,爹刚才腿软……”
察觉儿媳妇按着自己寸关尺,仿佛正默默在给自己诊脉,苏尚书凄然一笑:“怎么?你也懂点儿医理?这么说来你和旭儿还真是天生一对。旭儿也爱看医书,不过这些年我怕他耽误功课,不让他多看这个。可他还在偷偷地研习,府里的丫鬟、小厮,都让他开过药。我见他没惹出事来,才睁一眼闭一眼。可叹这傻孩子还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旭心头满满感动:原来我那些不务正业,爹都知道的!
他低头回答:“爹,我哪里会什么医术?浮皮潦草罢了。您方才腿软,不过酒后疲惫,我送您回房休息吧!”
苏尚书摇了摇头,他慢慢走到窗前,满腹心事地随口吟咏:“黄帝铸鼎于荆山,炼丹砂。丹砂成黄金,骑龙飞上太清家,云愁海思令人嗟……”
苏旭心中一动,这不是李白所写的《飞龙引二首》?怎么爹爹想起来念这一首?联想刚才爹在周姨娘房中听的小曲儿……
苏旭心头一震,外加眼前一黑!
他鼓足勇气低声问道:“爹爹,难道……先帝不是急病而崩?而是服了丹砂药物?这丹药是哪里来的?没听说有人进贡此宝啊!”
苏尚书陡然回头,声色俱厉:“不可胡说八道!你如何知晓此事?!”略想了想,苏尚书轻声叹息:“是了……是你爹爹告诉你的是不是?柳大人果然聪明绝顶,他一个外官都看出来了……吾辈自愧不如啊……”
苏旭没想到父亲有此一说,不过仔细想想,他一介“深闺妇人”好像明白这个也不太对,如今只好将错就错,把这一切都推倒自己岳父头上。
想想岳父当日所说,苏旭有心试探:“父亲,我未成婚时,我爹曾经对我打过包票,说‘虽然新皇即位,朝臣更迭。可是爹爹您肯定会屹立不倒,否则就是他们欲盖弥彰’。爹爹,我爹说得是什么意思?‘他们’是谁?难道先皇是圣上……”
月亮底下,苏旭就见老爹已经面无人色:“噤声!”
须臾之后,他就见父亲老泪纵横外加顿足捶胸:“说千道万,我只恨先皇糊涂啊!唉!总是我教育不当!愧对文宗显皇帝罢了!”
苏旭暗中抖手:先帝死得太屈了!我就说不能瞎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