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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溶月大骇之下“嗷”然蹦起,她一脑袋扎深深到苏旭怀里:“狐狸精!”
苏旭当机立断伸出小手捂住了柳溶月的嘴巴:“别喊!”
柳溶月委屈抬头,就见苏旭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他随手从路边捡了根棍子。
从起根儿就不明白自己哪儿得罪奶奶的柳溶月,这会儿看见棍子,当即在奶奶面前站了个笔管条直,她下意识地都想背书了!
苏旭翻好大白眼,他指了指鬼火摇曳的方向:“咱们过去看看。”然后自顾弯腰摸了过去。
柳溶月想不到苏旭一个“小娘们”居然如此大胆,她虽然害怕,也只好战战兢兢地跟着“老婆”往那边儿挪。
他两个一路摸索、蹑足潜踪,走不得一箭之地,就看前面不远处人影幢幢、嘈杂有声。
地势越走越高,土路凹凸不平,柳溶月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苏旭一把将她揪住。
柳溶月四下看看,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俩已经走出农田,这里好像是一处坟地!
她刚要指给苏旭看时,苏旭却毫不动摇地拽着她的爪子慢慢向前凑去,然后他们俩携手伏在草丛之中。不远处有个簇新的坟头儿,几个村民模样的男子正押解着一大一小两个浑身雪白的女人,逼着她们下跪烧纸、叩头啼哭。
柳溶月皱眉:“深更半夜,不年不节,如何在这里烧纸?”
苏旭一捏柳溶月的手指:“你听……”
柳溶月就听一个男人愤愤骂道:“杨周氏!虽然你小叔子卖你不对!可是你丈夫出门几年,生死不知。你膝下无男、只有一女,眼瞅着杨家只有松秋一个男丁继承香火。你抛头露面将他告入衙门,害你小叔子在牢里一命呜呼,眼瞅着你公公这一枝就绝后了!你对着列祖列宗,愧是不愧?你这不孝的媳妇!害夫家断子绝孙,沉潭也不为过!”
柳溶月听了杨松秋的名字,心中悚然一惊,她低声嘀咕:“杨松秋?!不就是那个让狐狸精迷死在监牢的杨松秋?”
苏旭“嘘”了一声,他伏在她耳边说:“你看这个跪着的女子是不是前些日子差点儿吓死你的杨周氏?”
柳溶月觑乎眼睛看了好久,然后大力点头:“果然是她!这位大姐怎么每回出来都恨不得吓死我?”
然后,柳溶月就听周杨氏哭道:“七爷爷!您是族长,最讲道理!我小叔自己作孽,被狐鬼追索而死,与我娘儿俩有甚相干?叔叔是犯了朝廷法度,才被关入大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为他是咱杨家血脉,就可杀人放火买卖人口了?即便如此,我还是拿出压箱底的存项给他收敛尸首,买了棺材!你们逼我和妞儿为他披麻戴孝、烧三七五七我们也认了!那为非作歹的让家门蒙羞你不说,如何诬赖我规矩度日的儿媳妇愧对祖宗公婆?还有没有好人的活路了?”
柳溶月最听不得女子被欺负,她以手击土,愤愤不平:“就是!还有没有好人的活路了?”
苏旭不紧不慢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不害怕了?”
柳溶月怒容满面:“生气就不害怕了!”
被称作“七爷爷”的男子冷冷一笑:“杨周氏!凭你如何嘴硬也是没用!你丈夫多年未归想已死了。族中长辈公议,今天做了决断。本村的阴阳先生说你八字重,克男亲!我们杨家不敢留你了!来,这是休书,族中诸长已经替你丈夫做主将你休了!你这就留下房契地契,抱着你的赔钱货回娘家去吧!你放心,你房里的田产财物,杨家族人不会白用,定然年年给你公婆这枝祖先祭祀烧纸!不会让他们泉下无依!”
杨周氏梗颈说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我丈夫不过出门几年,谁说他死在外头?你们怎么能做主轰走他老婆孩子?我女儿难道不是姓杨的?你们口口声声唤我杨周氏,杨在周前!我怎么就不算杨家的人?!凭什么说撵就撵?”
七爷爷一口啐出:“周氏!你别在这里装看顾家业的好女人!你这两天偷偷找人要把田舍卖了去县城谋生!当我们蒙在鼓里?你既要离开杨家坨,就是对我家生了二心!我们杨家断不能容你卷了银子改嫁!”
杨周氏气得浑身哆嗦:“卖地怎么就是改嫁?我又不曾死了男人!七爷爷!自从我小叔子过世,你们对我娘俩百般挤兑、苦苦威逼要占了房去,我在村里没法儿生活,想带着孩子去县里做些小买卖度日,我碍着你哪儿了?”
看七爷爷一时语塞,杨周氏反身搂住女儿,哭得泪流满面:“这些年我一个妇道人家拼死拼活在地里刨食儿,难道不是为了养活姓杨的孩子?咱杨家祖坟在此!列祖列宗,公公婆婆,你们睁眼看看啊,他们安得都是什么歹心!”
杨周氏说出这话就是彻底与族人撕破脸面,篝火附近的几个杨家汉子窃窃私语了几句,脸上都现出了凶狠神色。
七爷爷更是恼羞成怒:“好!也别让列祖列宗说咱们逼死杨家孩子,周氏,你的女儿我养了!你这就净身出户,滚出杨家坨去!”
说着,七爷爷一挥手,就有几个男人冲上去抢夺杨周氏怀里的孩子。
几岁的女孩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当即尖声大哭不止。
杨周氏不用想也知道:倘若女儿被这帮人抢走,和自己这生母断了联系,只怕立刻就会仨瓜俩枣卖到谁家做了童养媳妇!即便一时不曾发卖,也定然是三餐不继地给族长家当了不要钱的使唤丫头。
她搂着女儿双目通红、嘶声哭喊:“老天爷爷!您可睁睁眼睛吧!列祖列宗啊,你们显显灵吧!”
许是春末天色易变,许是杨周氏哭得太惨,此刻天空居然乌云翻滚、云层之中隐有雷声。
趴在草坑儿里的柳溶月忍无可忍,她这辈子头回血往上撞,一脚踹地从坟头儿后面儿蹦了起来:“放开她!不是人呐!”
苏旭万没想到柳溶月有此一招,他本想对面人多势众,为杨周氏出头做主不在一时。谁知道柳大人居然出息了!她敢蹦出去了!
苏旭一把没拽住柳溶月,气得直砸坟头儿:“你也太莽撞了!”
柳溶月豁出去了:“我就莽撞了!我顾不得了!”
既然如此,苏旭只好一拍袍子从坟包儿右边爬了起来。
他本来想着呵出柳溶月本县太爷的身份,以官威压制刁民。只盼他们不会镐头齐上,把他俩给荒地灭口才好!
谁知站在坟圈子里的杨氏子孙,看见他俩忽然集体变颜变色,各个膝盖发软。他们“扑通扑通”齐齐下跪,并且同声嚎啕大哭。
苏旭数了数,这回来的杨氏宗亲共计七男,如今瘫软在地者三,蜷缩难起者二,此间气味甚是不雅,想来还有失禁不堪者……至少为一!
这里七爷爷岁数最大到底沉稳。
苏旭就见他二话不说、白眼儿一翻,厥过去地那叫一个干净利索脆!嗯,他还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儿,这么说吧,刚上岸的螃蟹什么样儿七爷爷什么样儿。
这里头但凡还能说出话的,无不对着他俩重重叩首:“祖爷爷、祖奶奶!你们这就显灵啦!”
苏旭当即恚怒:“凭什么我是祖奶奶!当鬼老子都划不回公的那圈儿么?”
然后,他就听柳溶月特别小声地对自己解释:“你别生气,你看,咱是从个夫妻合葬陵后头爬出来的……”
杨氏满门里也就杨周氏是女中豪杰,她搂着孩子乜呆呆地看着他俩,口中喃喃,不住地谢天谢地谢祖先,居然拘神遣将把知县大人给派下来了!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苏旭白眼看向苍天!
凭良心说,柳溶月这一嗓子并不豁亮,无奈柳大人吆喝的这个地方太抬人了!
三更半夜、荒郊坟地、天雷滚滚、明月无光。
她冷不丁打坟头儿后面站起来“嗷唠”一嗓子,顿时收下不肖子孙无数。
苏旭特别尴尬地站在当地,耳畔不由响起王话痨素日白话的那段儿评书:她大呵一声曹军吓退、大喝二声顺水横流、大喝三声把当阳桥喝断。后人有诗赞之曰:长坂坡前救赵云,吓退曹操百万军,姓张名飞字翼德,万古流芳莽撞人!
唉,从今而后,我们家柳大人可以跟张飞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