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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遇到故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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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花厅

秦王坐在主位吮着清茶,王妃神色恬静地阅读一封书信,唯如夫人柳氏愤愤不平地坐在侧位。

柳朝颜满面恚怒:“王爷!我说什么来着?我这姐姐又不贤惠、又不守礼!如此悍妒,连您赏赐的歌姬都容不下!她这哪里是驳我的脸?她这是公然驳您的面子!还好意思让我那颟顸糊涂的姐夫给您写信剖白?!当真恬不知耻!怪不得我娘这些年不给她好脸色!”

秦王脸色不豫,显然是将如夫人的话听了入耳内。

谁知那厢看信的杨妃却“噗嗤”乐出声来。

秦王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毛,他知正妃素来端庄平和、笑不露齿。如何看了六品小官儿的一封手书,竟惹得她当众破颜?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杨氏:“王妃为何发笑?”

杨芷兰放下书信,依旧忍俊不禁:“妾是笑这位探花郎果然文采斐然、妙笔生花。王爷您看,他骈四俪六、引经据典地洋洋洒洒了这一页信纸,究其根本不过是一句话‘歌姬太贵,我养不起’。能将一个‘穷’字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难为他匠心独具。王爷!妾真好奇,苏探花何至如此?竟连四个歌姬都难养活?他爹真是当朝一品尚书大人么?”

秦王随手接过苏旭的来信再看一遍,这回他自己也不禁嗤笑出声。

秦王没理会气鼓鼓的如夫人,他轻声慢语地对杨氏解释:“王妃所说不差,苏探花果然有个尚书老子。不过他爹是个清官,日子窘迫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杨芷兰不以为然:“官居一品,门生满朝,能穷到哪儿去?何况又是先帝的师傅。只怕有些故意做作罢?”

秦王笑着摇头:“王妃此言差矣,苏尚书真是个最老实不过的清官!若非我父皇和先帝赏赐,他连当朝一品的府邸规制都难维持。这好人只伤在一处,便是心中有股呆气。当日父皇不过随口一说,将东宫托付他教育。这人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东朝。便是二郎那样温柔小意的巴结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当初反讨了一鼻子灰去。”

听丈夫戏谑当今圣上的尴尬往事,还随口称呼皇帝为“二郎”,杨妃微微蹙眉。看看好在左右都是秦王心腹,她才将涌到口边的劝谏忍了回去。今天夫婿兴致大好,她不想煞了风景。

王妃心中懊丧:自己已身怀六甲,又对着富贵天成的琢玉郎君。按说做个女子已经称心如意到极处,偏偏丈夫如此张狂任性,怎能不让她为子嗣安危操心?

秦王显然并未察觉王妃的纠结,他侃侃而谈:“要说这位苏尚书啊,若单以操守而论,还真找不出毛病。要不然就二郎那刻薄仔细的性子,他能活到现在?圣上是个沽名钓誉之人,不愿落下苛待先帝旧臣的话把儿。只是落到二郎手里,以前那些接济苏尚书过日子的频繁赏赐就没有喽!怨不得他儿子穷成这样儿。”说着,秦王一挑如夫人下巴:“你也别抱怨天抱怨地了,你姐姐命苦,她嫁了个穷人。”

柳朝颜听了这话,脸色方才好些。

杨芷兰三分好笑:“既是如此,王爷何不贴补贴补亲戚?”

秦王不屑地“嘿”了一声:“他刚打发了我送的歌姬,我再上赶着送银子,未免显得本王巴结于他!这人素来不识好歹,咱们要笼络也不急一时,先将他冷冷再说。”

柳朝颜听出关窍,她娇滴滴地问:“王爷为何要笼络我姐夫?难道他还有些用处么?”

秦王轻佻一笑,刮了刮如夫人的鼻梁:“他能有什么用处?本王不过看在苏探花是你姐夫的面上罢了……”

柳朝颜含羞甜笑,杨芷兰微微挑眉。

秦王回头看向王妃:“王妃心软,本王明白。只是接济亲戚的事儿也不着急,咱们且先看看苏县令给我儿子找奶口尽不尽心!”

秦王妃含笑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宛平县见月堂

见月堂中,柳大人端坐主位。她身后丈高屏风之内,坐没坐相地歪着苏少夫人。

自从屏风成了大人步步高升的风水圣地,这里已经无人有胆靠近。

苏旭索性在后面放了炕桌小榻,要诗素摆好茶水糖糕,要不是怕嗑瓜子儿声音太大,苏旭真有心把花生、核桃、干果笸箩一股脑儿拿来磨牙解闷儿。

苏旭现在可心疼自个儿呢:做人,最重要就是养生!

外头胖眉肿眼儿的赵县丞正低声儿与柳大人说着公事。柳溶月怪不好意思地亲手给他倒了杯茶。她那天不曾带兵去救僚属于水火,心中十分愧疚。好在赵县丞本人不甚在意,他成亲日子已久,知道事需看长。即便一时被大人带人救出院落,那又如何?这又不是英雄救美,还能以身相许,跟大人过一辈子的。倒是这位知县大人,不忘难兄难弟,竟是个义气之人!

如此上下相济,心思相合,公事自然办得流畅了许多。

柳溶月想起上午的遭遇,有些愁苦地抱怨:“赵县丞,你前些日子说得丁点儿不错,这一百二十个奶口竟全让礼仪房退回来了,说一个也不合用。还责备咱们虚应事故。还讲不讲理了?那四十个坐季奶口,成日在他们那里养着也不见他们说个‘不’字。这会儿要用了,反说咱们不好。我堂堂探花郎,让太监出言讥讽,当真斯文扫地!”

虽然柳溶月不曾亲身考上探花郎,但她如今顶着苏旭的脑袋就觉得自己是文曲星下凡!日日让人当九天星宿夸,难免相信自己是一朵花!

屏风后的苏旭听了这话磨了磨牙,他寻思:柳溶月你现在可有点儿臭不要脸啊。

既然让人夺了功名,苏旭想想应该对得住自己,于是又拿了一块儿最贵的玫瑰糕解馋。

柳溶月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赵县丞道:“大人别急。这是公公们应付差事给上头看。责备咱们并不当真,您就是脸皮儿太薄!您看!来汇同商议的大兴县令同样挨了排揎,人家不是腆着大脸又回去了么?做官不能要脸!”

柳溶月想想这个倒是,可她依旧着急:“王妃产期临近,王府又如此挑剔,合适的奶口要到哪里去找?三日之内找不到,我又得让太监数落,想着就头疼。”

赵县丞胸有成竹:“大人,有道是花钱能买鬼推磨!吴班头已经联络人牙子寻到了个极合适的奶口。他说待会儿就给您带来相看,这回定然能保王府满意。”

柳溶月再次惊奇:“不是!怎么堂堂官府还勾着人牙子?这合适吗?”

赵县丞“嗨”了一声:“您就别管那么多了,撒手让他们去办就好。”

柳溶月很不放心:“买乳娘不比买丫鬟,奶妈家里必然还有吃奶的孩子。咱花多少钱能让人家抛夫弃子一辈子?人家能愿意吗?强拆夫妻母子的缺德事儿,咱衙门可不能瞎干!”

赵县丞倒没想到这些,不过他不以为意:“大人!三四十两银子给出去,足够贫家买房子买地。奶口入宫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不比在家吃糠咽菜、粗布衣裳强了百倍?这两厢情愿的好事儿,去哪里找啊?吴班头还用逼迫谁来?您别这么看我!我就问您想不想好好儿完了这差事?难道您还想去听太监尖酸刻薄?”

屏风后的苏旭心道:唉,柳溶月上午让太监数落了也不易,不过挨骂这本事她倒是轻车熟路,是比我本人笔管条直了许多。

想想那尖声儿的太监竟比苏旭还要厉害,柳溶月这才闷闷地不说话了。

虽然这一个月她按照苏旭的嘱咐,夙兴夜寐、事必躬亲,仿佛是磕磕绊绊地掌握了大局。但是一入细枝末节,柳溶月立刻沮丧地发现,她还是如同孩童一般被手下人架弄安排。

怪不得太祖皇帝说,本朝与官吏共治天下。

柳溶月今日才知,这个“吏”字可不是为和“官”字对仗工整强加上去的虚词儿。

事情总归是要交给下面去办的,否则就是政令不出见月堂。

果然,不多时吴班头引了一个衣着简朴的妇女来见她。

吴班头说:“大人!这女子面容周正,读书认字,本县郎中诊过无疾病,稳婆验过奶水充足。本人愿意入府去哺育贵人,您看看可还用得?”

说着,吴班头对那名女子大声呵斥:“向前几步,抬起头来,让大人好好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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