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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溶月闻言大窘,想想昨日高热迷茫,仿佛认定了自己是被慈母照料,那么诗素所言定然不假。
羞也羞死了!
她一把拉起被子,把脸蒙住,双腿在被中乱踢:“啊!怎么办?没脸见人了!”
苏旭从未见过如此“大发娇嗔”的堂堂七尺男儿,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之余,忍无可忍地将柳溶月揪了起来:“吃饭!吃完饭吃药!”
柳溶月素来最是忌惮奶奶不过,她愁苦且顺从地捧着粥碗,口中哼哼唧唧:“没胃口……不想喝……”
然后,她就见苏旭面目狰狞地捏捏自己的脸颊,伊从牙缝儿里阴森森地挤出“慈母”劝慰:“听话!百善孝为先!”
那日柳大人受惊生病,奶奶准假一天。
依着苏旭所说:“病人就要有个病人的样子。受惊受寒最好卧床静养。”
如是柳溶月就依“长辈”吩咐,在床上足足僵卧一日。
到了晚上,她睡饱一天,病状全消,再吃了苏旭给搭配的顿清淡饮食,不由神清气爽。
看在柳溶月生病的份儿上,苏旭没让她再去打地铺。
这一宿两人在床上用多余的褥子拦了条“楚河汉界”,就此同榻而眠。
猛不丁躺在苏旭身边儿,柳溶月这一下子可就睡不着了。
她翻过来,覆过去。她覆过去,翻过来。
折腾许久,柳溶月自己都觉得自己倘若是张烙饼,此刻怕也熟了。
想想这场无妄之灾的受惊,柳溶月不由怏怏叹了口气:怪不得人人都说苏旭克妻,果然谁跟他在一块儿谁倒霉。我俩搭伙,这才不到三个月,这要是真过一年,没准儿她已无福在怹老人家膝下承欢了。
唉……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伤心……
不行,我还得折俩饼儿,平定一下儿情绪。
正胡思乱想着,柳溶月忽觉身边儿有人伸手摁上了自己的额头,随即苏旭半睡半醒的声音缓缓传来:“不烧啊。怎么?又难受了?”
柳溶月悲伤地吸溜了一下儿鼻子:“我……我怕是就要死了……”
苏旭慌忙起身,他披衣点蜡,一把拉住柳溶月的腕子,悉心为她诊脉。
柳溶月见苏旭眼神清明,显然睡意已消,他神色慌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别哭你说啊!”
平生极少被人这样以关切的眼神儿看着,柳溶月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旋即她鼻子一酸,如见亲人,对着苏旭哭了出来:“苏旭……我……我是真不想死啊……”
苏旭大骇:“你怎么了?你脉象平稳,气色尚可!哪儿难受?你别害怕,我会看病!”
柳溶月呜呜哭道:“你会看病……你还要命……人人都说你……你是个克妻之人……哪家小姐和你订婚,都是非死即残……就算命的说我命硬……可没过百日……你看我就病了……我从小不爱生病的……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克的……”
苏旭闻听此言,默默良久,然后他轻轻地松开了柳溶月的手,语调万分低沉:“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察觉对方声息有异,柳溶月不由止住哭声,她从手指缝里觑胡着眼看向苏旭,就见摇摇红烛之下,那个眉目如画的“自己”寥落丧气地别过了脸,仿佛已被自己伤透了心。
柳溶月心想:你这是理亏的意思了吗?
然后,她就见苏旭也不搭理自己,居然径自睡下!倒好像他被她欺负了似地!
柳溶月不由心头冒火,她用力摇摇苏旭:“喂!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么?这可是你克我哎!”
苏旭也不翻身、也不回头,就这么脸面朝墙,声音落寞:“我怎么克了?我是克你丢了功名?还是克你没了前程?我克你险些被亲生父母逼迫上吊了么?”
柳溶月满脸不服气:“可是我病了!对!我说我不想出巡,你非逼着我出巡,结果我病了!都怪你!”
苏旭沉吟半晌,声音略抖、语气含悲:“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就和离,不用到找机会换过来了对吗?行!你这就写张休书休了我!”
柳溶月蹙眉大惊:“你说什么呢?我娘家没人,我休了你你上哪儿啊!我是担心自己身体!”
苏旭怔了怔,他气息微顺,胀红眼圈的潮热也渐渐退了些。
他牢牢盯着柳溶月,眼中居然生出些期许神色:“倘若我说我不曾克妻,都是命运捉弄,你信不信?”
柳溶月大为惊诧:“你不克妻?不能吧!你不克妻怎么会订亲三次?娶媳妇又不是打马吊,干嘛要凑四大天王的?”
苏旭怒极反笑:“就你这胆小如鼠的也配跟四大天王相提并论?我瞧你十二生肖也摸不上!”
柳溶月单手指着苏旭的鼻子:“我明白了!你嘴损!那三位小姐都是让你气的!侍郎家的小姐让你活活气死!当铺家的姑娘让你气得跳河!你……你罪孽深重!怪不得考上进士还丢了男身!”
苏旭瞬间胀红面孔:“你不知内情,只会信口胡说!是!我瞎好心我坏了名声我是自作自受!你放心吧!她们并没有都死!你定然也不会有事!”
柳溶月一时呆住,她咂摸了一下儿苏旭话中的滋味,心头不胜骇意。
养了一天病,养了一天神,柳溶月从未如此精神百倍!
须臾间,她发狠地摇晃苏旭:“你起来!没有说话说一半儿的!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她们没有都死?你快说!老子等不到天亮了!”
苏旭一轱辘起身,他双眸冒火,含嗔带怒:“柳溶月!你是我老子!我是你娘亲!好极了!从今天起,咱俩平辈儿之交各论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