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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新婚所用牙床宽敞阔大,如今只有苏旭鸳鸯独宿,柳溶月钻进来也不嫌拥挤。
柳溶月拨亮了拔步床里的鱼魫罩灯,锦绣帐内顿时暖光灿然。
她回过头来见苏旭正懒洋洋地瞧着自己,看来刚才的慌乱只是须臾之事,人家并不相信自己真会打他。
被人看穿,柳溶月也不觉得丢脸,她本性不爱喊打喊杀,能和人好好相处就阿弥陀佛了。譬如刚才在池塘边和苏旭吵个天翻地覆,虽然当时气得要死要活,可静下来想想,还怪尴尬的。所以还是不吵架的好,吵架很容易,吵完怎么办?她又不能拿绳子把苏旭勒死了干净,以后还得和人家见面相处,总得像个法子转圜回来才行。
既存了这样的念头,柳溶月干脆揉揉嘴巴子、满脸讪笑地坐在苏旭身边。她随手从炕几上提起自己陪嫁的白玉梁壶,轻轻将滚烫的姜糖茶倒入和田杯中,又吹了吹才捧到苏旭唇侧。
柳溶月好声好气地劝说:“试试这个!我每次着凉都喝,发点儿汗就好了。我的身子我知道的!”
苏旭听了这话,莫名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什么话本儿,里面有个什么“大郎喝药”的桥段。
他不由皱起眉头,将柳溶月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这幅身子由柳溶月做主,可比自己当家的时候水灵多了。这位秀美孱弱、温存可人的大少爷,如今在府邸之中真是混得人见人爱,上人见喜啊!
柳溶月哪怕行动坐卧跟个二傻子似的,丫头们看见她,也会俏脸泛起桃花红、双拳抵在粉腮边。
她们齐声娇呼:“哎哟!我们大少爷怎生如此娇憨可爱!”
娇憨……可爱……个屁啊!
苏旭深吸一口气,自己劝自己:算了!该把眼闭上就把眼闭上!我总不能事事跟她较真儿,否则天天嚷嚷,嗓子也受不了。
他接过姜茶、缓缓饮下。姜茶很热,入口香甜,咽下喉咙,寒意渐消。
咂摸咂摸滋味,这茶好像不是大郎喝药的那个路子,苏旭放下心事,低声道了句:“多谢了。”说到底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看苏旭脸色好些了,柳溶月喜滋滋地从怀里掏出一包蜜枣:“尝尝这个!咱们女孩子吃了最好!补血的!”
女孩子……补血……
她说一句话,俩词儿惹他发火,也是难得!
苏旭嘴角抽了良久,勉强将蜜枣接了过来。
他不断安慰自己:忍耐,忍耐,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往好里想,这样的“丈夫”总不会打老婆不是?她现在要真挥拳打我,我还真打不过她。嗯,我是丢不起这人!
看他沉吟不吃,柳溶月随手取了一颗蜜枣塞到苏旭口中,娇声说:“你试试看么!”
那时她和苏旭离得很近,她喂他吃东西的时候,手指碰到了他的嘴唇。不过柳溶月没有分毫不自在!她做了十八年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如今挨在同样香香软软的苏旭身边,她坦然以极。说也奇怪,自己这副身子自驻了苏旭的魂魄,居然顷刻变得顾盼生威、走路带风,瞧着比原来大了好几岁的样子。
柳溶月看着这样的“自己”,心里莫名就将“她”当做了可以依靠的大姐姐。
所以,苏旭只要片刻不摆脸色骂人,柳溶月总是情不自禁地呆在他身边,要是能挨挨蹭蹭那就更好了!毕竟女孩子的身子靠起来才是最舒服的!
看苏旭满脸警惕地瞧着自己,柳溶月不由有些沮丧:瞧他这三贞九烈的样子,只怕这小娘们儿一时半刻还不愿同我搂搂抱抱,实在可惜。且慢!我想什么呢?怎么这念头跟书上那起恶少一模一样?不过我也是今日才知原来当个恶少这么快活!咳咳……
她抱膝坐在他的身边,声音糯软:“苏旭,刚才不是我要跟你嚷嚷,是你先跟我瞪眼对不对?咱俩吵嘴,你还要拿砖头打我,这就是你的不对。有道是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您现在动手您不就占全了吗?好吧好吧,你别瞪眼!我是说,以后有事咱们好商好量。您独自出门,可免则免。毕竟你一届妇道人家,出门需让我陪同才是名正言顺。”
苏旭默默听了良久,嘴唇抿得死紧半天,他才头也不抬地将手中蜜枣大口吞下。
柳溶月这话说得有些道理,不过比刚才什么“补血、补身、女孩子”更让他心中别扭!
怎么做个女子大门都出不得?仿佛少奶奶踏出门槛,定会失了贞洁!那意思是街上的男子各个都是洪水猛兽馋红了眼?还是闺中少妇人人都是水性杨花想瞎了心?也不知编排出这些话的人是怎么想的?只怕他们自己就是满脑子肮脏邪秽!
苏旭做少爷时自诩不曾错待妇道,对她们要遵守的规矩礼仪也默认有理。毕竟传承千年、其来有自。直到这些规矩套在自己脖子上,苏旭才惊觉其中荒诞可笑!而且他惊讶地发现:柳溶月很以这些狗屁规矩为然!他刚想问她,你为何不过脑子想想这胡话有无道理?
却听柳溶月细声细气地对自己说:“我明白,陡然做个女子,你是不惯的。可是你想,普天之下哪个女子不是如此过活?咱们做女子的,一衣一食都要男人供养,除了从夫从父别无生计。那就规矩由人定,没道理讲了。你不守女戒,任性倔强,是要吃亏的。”
她长叹口气:“可是你既然陷到这个身子里,那也只好忍着了。你且耐烦些,等来日咱们换过来就好了。这些规矩我守了十八年,好歹比你熟惯些……”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无可奈何,声音却是真心实意。
苏旭心头一动,此刻柳溶月气馁颓唐的样子,与她平日的温顺乖巧大异其趣。他瞧得出,想起将来要各归其位,柳溶月是有几分沮丧不舍的。
苏旭又吮了口茶。她端给他的姜茶甘甜暖身,她喂给他的蜜枣香糯可口。
今晚,他们这样近地坐在一起、声息与闻,好像有些亲昵,似乎存了情分。
苏旭平生头次觉得,他要当回男子,去坐享诸多好处,好像是桩对不住柳溶月的事。何况人家丝毫没有贪图觊觎他的尊贵身份,可见这小女子心胸风光霁月,有些让人钦敬的地方。
想到这里,苏旭真心叹息:难为如此心地纯正之人,居然是个难扶上墙的死狗!
他真心宽慰柳溶月:“未必定然男优女劣。亦有蠢如牛马的男子,也有聪慧灵巧的女孩儿。你看,我母亲是一品诰命坐享荣华富贵,陈管家忙忙碌碌做人仆从。住嘴!不许说我家不算富贵!什么?你没说?行吧!我且信你!我是说,你变回来也不会落魄失意。不是我贪图做男人的实惠好处。我是想着,无论如何,总要以本来身份入土归葬,才有脸面能见得列祖列宗,否则我死不瞑目啊。”
苏旭这话说得全是大道理,柳溶月比年纪他小、经历少,她浑浑噩噩地听他白话,并无见识反驳,只好懵懂点头。
两人沉了一会儿,苏旭突听柳溶月说:“其实关于如何变回来,我这两天有个新想头!”
他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哦?你还有了想头?好吧!愿闻其详。”
然后他就见柳溶月若有所思地对自己眨了眨眼:“苏旭……你跟我说实话,你家是不是得罪皇上了?”
苏旭脱口而出:“你听你爹说的?!”
柳溶月摇摇头:“这还用我爹说么?我问你,你我成亲的日子是皇上定的不是?”
苏旭点头:“圣上赐婚,日子是宫里传出来的。为的是占住先帝崩逝守孝期满,天下百姓除服之时。”
柳溶月说:“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后娘拿到这个日子,特地找了阴阳先生掐算吉凶,结果问了三个先生都说这是十全黑煞之日、百般大事不宜。可把我后娘笑了个前仰后合。”
说到这里,苏旭就见她狐疑地抬眼看着自己:“所以啊!我就想,就算尚书公子成亲要赶在先帝除服之日,那也不至于给你指个黑煞日行礼啊!哪怕往后躲一天,虽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也未必如此直冲凶神。”
苏旭几乎生出毛骨悚然之感:“你是说……咱是让皇上给害了?!”
这回轮到柳溶月大翻白眼:“我是说!咱俩成亲的日子着实不好!只怕冲犯了神灵!”
苏旭面露难色:“即便如此,日子是皇上定的,钦天监纵然觉得不好,也不敢反驳圣意。现在你我去求钦天监查档看日子,他们碍着圣上,只怕也不肯透露实情……这还怎么破解?”
柳溶月大摇其头:“找什么钦天监啊?我后妈找走街串巷的瞎子都知道日子不好!依我看,咱们不如找个有手段的阴阳先生,问问这日子究竟冲犯了什么煞神?可有法子弥补忏悔?也许做场法事就好了也说不定啊!”
苏旭不禁有些为难:“按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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