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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没有人想到,这场初雪仅仅是一场大雪崩的开端。
几乎是在卞丛桓旧伤复发的同一天,北狄新上任的狼王木秙玛,带领三万大军翻过了连厥关。
狼烟在雍北千里之长的烽火台上渐次燃起,沉沉号角穿透了北疆的风雪。势不可挡的敌军犹如破闸的洪水一泻千里,耀目的甲胄让人看不清。
卞丛桓的幼子卞鹏举,是他平日里最倚重的儿子,带着北定军先杀了过去。
北狄和大梁素来不合,但因为有北定军驻守雍州,这么多年来即使偶有摩擦,各有胜败,也不伤元气。六年前卞丛桓刚带着人把冒犯边境的狄人屠了,又大败气焰嚣张的北狄王族军。相安无事了这么久,谁能想到,一夕惊变。
一开始,卞鹏举见敌军似是不敌,甚至开始节节后退,便一鼓作气带兵继续追击,岂料竟然正中对方的圈套,和精锐一起陷入了金鸣谷的埋伏。
北定军犹如被切开了咽喉的长龙,被迫蜷缩在一隅,和外界断绝了联系。
狄人开始了一场肆无忌惮的剿杀。
鲜艳的红色晕染了苍茫雪海。
昏昏沉沉的卞丛桓,刚从军医的手里醒过来,便听到了这个噩耗,一口吐出来,气没能平下,就拿起了自己的披挂。
“大帅!大帅”军医几乎是跪倒在他的面前,揪着他的衣角哭道,“您的伤还没有好啊!您忘了之前辛夷大夫说过什么吗!”
人是肉做的,又不是真正的钢筋铁骨。每一次的损伤,都是不可逆转的伤害。哪怕再妙手回春的大夫,也不能让破镜重圆。
“小女子说话中用不中听,大帅业已年迈,还是多多保养得好。这么多年的沉疴旧伤,早就伤到了底子。”
“多多保养小丫头别说玩笑话,你就说用什么好药吧!”
面对比牛更犟的卞大帅,辛夷气得几天没有说话,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是兢兢业业地给魏国公又写下了洋洋洒洒的方子。
离开之前,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军医,时刻注意着大帅的身体。
“大帅,为了您的腿,辛夷大夫几个月几乎都没怎么睡啊”
军医苦口婆心,也架不住大帅郎心似铁,把人一推,须发花白的脸上,浮沉起悍然的煞气。
“雍州若是不保,老夫要这双腿做什么!”
残年未知几何,可他早已发下宏愿,他在一日,就守北疆一日。
只是可惜了那小丫头的一片心。
不同于过去每一次的小打小闹,敌方如此迅猛果断而来,一战就斩断他的左臂右膀,显然早有预谋。还正掐好了自己旧伤复发的时节上。
卞丛桓有足够的信心,敢说自己手下的将士,无一人不对狄人恨之入骨,绝不会有谁做出里通外敌之事。
可是雍州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还有朝廷派来的那么多双眼睛。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引以为傲的金城汤池早已经被蠹虫,啃嗜出了不知其数的漏洞。
雍州以南就是铄北平原,中川一大片毫无设防的土地,犹如敞开了胸怀直迎北狄人的刀枪。跨过畴江汴水,就是湛山这最后的屏障,到那时候蛮夷将长驱而入,直犯京师!
卞大帅拿起自己的大戟,盔甲在开合的动作间叮铃作响,仿佛一首破阵曲。
风劲角弓鸣,兵器销为日月光。标识着代表卞氏和大梁的徽章的战旗,插在一望无际的白色里。将士们看不清表情的脸,被掩盖在了沉沉战意下,或是年轻,或是满覆风霜,不变的是手中的兵甲和悍然之气。
一场鏖战开始了。
“北狄人怎么会突然进军?”
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消息传到梁京的时候,文武百官都不可思议。因为他们的探子年前才探得北狄狼王去世的事情,新上任的狼王是老狼王的长子,野心勃勃的木秙玛。
但是众人包括以戚慎和谢仲澜为首的中枢大臣们,也都一致认为,新王登基尚且需要平定国内乱局。为了尽快收拢力量,维持王权稳定,木秙玛近几年来不会犯事。
可没想到,打脸却来得如此迅速。
“北狄此番进军,足足聚集了三万兵马,是以往兵力的五倍。”兵部侍郎道,“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木秙玛收拢了草原其他部落而来的。”
北疆以北的蛮胡之地,在大梁人这里,被笼统地称作了“北狄”。但这其实是一种不怎么准确的说法。实际上,那里汇聚了大大小小二十几个部落,不同民族,有的骁勇善战,有的以游牧为生,只是其中人数最多,战力最强,也对大梁威胁最大的,是狄部。
而现在,很显然在正熙帝初初登基,忙着稳固朝局的时候。北边这个野心甚大的威胁,也没有裹足不前,而是兼并吞没了它周围其他的小部落。这其中的手段或血腥或和缓,但竟然都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让大梁注意到。
这足以说明,这个新上任的狼王,到底是一个多么棘手的存在。
“木秙玛不同于他的莽夫一般的父亲,而拥有虎的威猛,狐的狡诈,狼的残忍,蛇的阴毒。”
连厥关一役,北定军三千精锐,都跟着卞鹏举一起,被木秙玛留在了凿出的冰坑里。即便卞丛桓很快亲自上阵,也没有挽回颓势。
正熙帝烦躁地打开一封又一封的战报,却没有看到一个希望看到都消息,只能暴躁地来来回回地踱地。
“父皇,向鸿前脚反叛,木秙玛后脚就突袭连厥关,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温廷肃然道,“只怕溧州早就和蛮人有所勾结……”
“这还用得着说吗!”正熙帝不耐道,“现在的问题是,东靖军那边待如何!”
他派去东陵传信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温廷的额角沁出一丝冷汗,慢慢跪了下来:“父皇,刚刚兵部的人已经上禀,五日之前,奚屿安就擅自带着怙关银骑……北上,不知所踪了……”
“北上?”正熙帝睁大了眼睛,几步上前,揪住他的领子,“你说什么?什么叫北上!”
他不是让奚屿安南下剿灭溧州叛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