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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进衡是绍永帝的生母昌帝的翎贵人临终前留给他的人。这个被绍永帝追封为圣昭穆端显皇太后的女子,身世寻常,生前不曾享受什么荣耀,反而因为诞下了昌帝晚年仅剩的皇嗣,被管后以酷厉的手段残害致死。
她唯一为绍永帝做的事情,就是给了他杨进衡这个生随死殉的太监。
“祖母和我说过,绍永老疯子年幼时受人欺辱,杨进衡曾经甘愿为他尝屙饮泔解围。那时候昌帝几个年长势大的皇子都还在世,他还只是宫里毫不起眼的庶幼子,没人想过他能登得大宝。杨进衡却心甘情愿,之后数十年里更是不知道为他多少次性命都不顾地涉险,留下一身病痛。”
温越将南枝抱上坐榻,挑了几件杨进衡和皇帝的之间的事情,和她细细说来,“他若也是别有用心,那我真的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什么人的忠心可以相信了。”
“既然如此,为了得到杨进衡的信任,姚九思定然付出了什么巨大的代价,才能让对方相信他是自己足以推荐给皇帝的人。”
南枝说完这句话,笑叹道:“说起来,若猜测是真的,他如今也是这世上我除了娘亲以外唯一的亲人了吧?”
可她却如此冷淡漠然地分析着他可能遭受过的事情,心里却没有多少怜惜疼痛,反而出乎意料地理解了他那时选此绝路的义无反顾,赌徒一般酣畅淋漓的痛快无悔。
如果她没有被父王收留,安然无忧地长大,如果娘亲一心想为夫君报仇,从小就告诉她真相,不遗余力地给她打上楚氏的烙印,她会不会也变成第二个姚九思这样的人呢?
“殿下,我好想她。”南枝搂住他的脖子。
“我和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却没有说多少亲密的体己话,总是在互相埋汰嫌弃。等她回来,我一定要亲口告诉她,我很爱她,也从来没有真的觉得她比谁差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好,我和你一起,给她准备个好礼物。”温越喟叹了一声,“卫夫人擅长刀法,如今她把钉雪折花刀传给了你,自己身边想必缺少一把趁手的武器。”
南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帐中一片缱绻,听完娘亲往事的她难得显露柔弱依恋的姿态,被温越抱在腿上,细细安抚。
“先不想了,好不好?”温越吻了吻她的脸颊,心中实在怕她胡思乱想,又怕她为卫夫人自苦,有些后悔这么快就把往事告诉她,只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什么姚九思,什么杨进衡,什么楚氏,对他而言都只是个符号,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人?
南枝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哪里还有余力收拾心里的一片狼藉,推了推他的胸口。
“等等,别……”
温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不行,”南枝耳朵都烧了起来,“之前在车上你就……”
“不是你说想试试的吗?还闹我半天。”温越低笑起来,“现在怎么又怕了?”
“那是你先哄我的……”南枝的声音低了下去,又有些心痒,推拒的动作又变成了抱住他的腰,在他耳畔也说了句话。
温越被她激得手掌不禁愈发收紧,气息乱了起来。
却听到帐外的奉礼咳嗽了一声,在门口朗声通报了一声:“殿下,四小姐和六公子来了。”
两个人飞快地分开将来。
“嗯……进吧。”
姐弟俩吵吵闹闹地往大帐方向走近,或者说是温西瑶单方面吵闹。
“廷弟,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背着我偷偷加练是吧?”
这个小子明明往日是家里射艺最差的,温西瑶难得有样绝杀弟弟的地方,还想着秋狝在小书呆面前好好重整姐姐的威风呢,结果比了两轮都险险输给对方。一问才知道,这小子和豫郡王家的温虔居然找奉善紧急加练了一个月,顿时便撅起嘴来。
“四姐,廷知错了……”
温廷左作揖,右道歉,又心甘情愿地任凭姐姐把自己脸蛋一顿好捏,才哄好她,还要听她嫌弃一句道:“廷弟长大了,脸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好捏了!”
“四姐,廷确实长大了,正所谓‘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即便你我为姐弟,也该避嫌了。”温廷无奈道。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最知礼数,我不就偶尔捏捏你的脸吗?”温西瑶哼哼唧唧,“郡王哥哥比你这个小鬼不大得多?和小五天天有事没事就凑到一起,怎么没见他们顾忌什么男女大防?”
臭弟弟,从小就死正经不跟她亲近,现在连脸都不能捏了!明明家里兄弟姐妹这么多,她怎么还是这么寂寞?各个都是有大事要忙的规矩人,还不如周家那两个堂姐妹亲热,天天有伴一起玩乐呢!
奉礼打起门帘,姐弟二人进去给兄长行了礼。
望着正从兄长的坐榻上站起来的南枝,温廷不免又想到四姐刚刚那段话,心里拧巴起来。
之前他没有注意,如此来看,兄长和五姐也确实亲密得过了头了吧?入京之后,五姐几乎天天都要往景明院跑。此番来汴州的路上,兄长竟然都以五姐体弱受不得颠簸的理由,让她全程坐在自己的一品车仪中。
他们俩一个已经及冠,一个已经及笄,都是该议亲的年纪了,就算感情再怎么好,也该多加注意。就像现在,兄长的私帐,竟然门帘紧闭着,让兄妹二人单独在内,连个仆人都不留,这成何体统!
若是传了出去,五姐的名声怎么办?就算别人畏惧皇家不敢公然议论,但到底会生出些异样眼光,何必如此?
温廷一颗少年老成的心简直要为粗枝大叶的兄姐操碎了。
“坐,听说刚刚你们一群少年人小比了一场,结果如何?”温越在其余几个弟妹面前很快端出了兄长作态,人模狗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正做些什么。
南枝脸皮修炼的功夫到底还是不如他的炉火纯青,装作自然地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襟,但一想到自己刚刚就在距离他们俩几步之远的地方,跟温越亲热,耳后根还是窜上了热气。
真是从奢入俭难!都是在丹州的那些时日,他们俩在外面无拘无束,食髓知味了。如今哪里还能像刚开始那样克制?又心猿意马地想到来汴州的路上一车之内,这个混球对自己做的事情,愈发难为情。
车外的行路声和禁军的整队声都还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人居然一点顾忌都没有,甚至愈发得趣地欺负人,害她只能咬住他的肩膀抑制声音。
不行不行,再这么下去不被人抓住马脚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