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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风和承雨已经动身去梓州了,温越暗忖,若他的那个猜测为真……
不,怎么可能呢?
十五年前明璋太子一案,何止是简单的血流成河那是牵扯进数万人性命的惨剧,以至于史官都提笔骇然,多加矫饰。若非他由谢皇后一手养大,许多事情恐怕也不得而知,还以为真如史书群记的那般简单。
看到温越的脸色有异常,南枝收敛了玩笑之色:“怎么了,殿下?”
“如果姚九思……他真得和卫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不可能!”南枝绝口否认,将娘亲见到姚九思时的反应说了出来。
“……他们之间有关系,不代表就见过面。”温越叹了口气,“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还是想让你有个准备比如,他们可能同时认识某一个人,因为这个人会卫夫人独创的掌法,姚九思才得以学来。”
“我娘说过她没有教过任何人。”南枝皱着眉头,“殿下,你是查出来什么了吗?”
“只是猜测阿枝,关于明璋太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南枝提眸:“你是说,姚九思和明璋太子有关系?”
明璋太子温昭,虽然在南枝出生之前便去世了,但她却还是熟知人们对他的赞扬。他是绍永帝和谢皇后的第一个儿子,生于管氏动荡之期,却三岁识千字,五岁辩文理,见者无不惊叹。
邱秉之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眼睛时,便慨叹:“此子大慧,而不乏仁义之心,是吾朝之大幸事也!”
他有一双清澈仁和的眼睛,好像世间万物都能入之而无所遁形,他堪透了,却仍旧怀有慈悲,让人如坠镜湖。
皇帝给他取名为“昭”,昭者,日华之光明也,可见对嫡长子怀有了多么高的期待,又延请了全天下最好的老师教习他识字练武,在他八岁时便教导他帝王权术。
精致的帐篷中,小香炉驱散了山林中的潮气,温越端坐正座之上,一边拨了拨香炉里的灰,一边将往事娓娓道来。南枝半倚靠在他身旁,安静地听着他拂弦叩玉般的声音,眼睛里都是好奇。
就如同多年之前,才十几岁的少年皇孙倚靠在妆容华贵的祖母身边,听她将揭开那些尘封秘事一般。
“……明璋太子也确实不负皇帝之厚望,你知道吗?管氏没落之后,其余四族都再难阻挡谢氏荣光,可谢氏却反而不像十年之后那般煊赫。这是为什么呢?”
温越将小香勺一放,金属撞击的声音清脆落耳:“因为明璋太子。”
“当时陛下因为饱受管后多年摧残毒害,身体十分不好,大悲大喜之下重病在榻。而祖母虽然聪颖善谋,到底还是个嫁入后宫几年不得自由的后妃,能干涉的地方有限。谢伯潜拿住了郑国公匆忙发兵时章程的纰漏之处,逼他让步,还想自封为异姓王,俨然是想在此皇权交接混乱之时,趁火打劫。”
“明璋太子才十岁,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当庭与谢伯潜质问,七问七答,辩驳得谢伯潜哑口无言,又提前联合起其他几族,一齐对谢氏施压,才避免了一场滔天之祸。”
南枝讶然地眨了眨眼睛:“十岁?”
她自个儿十岁的时候,还在装病卖傻钻狗洞呢,每天都在思考怎么从嫡母那里薅羊毛。
温越被她的表情可爱到了,摸了摸她的脸庞:“厉害吧?”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南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嗯,比我厉害。”温越淡淡道,“我十岁的时候,还在崇文馆想着功课该怎么躲懒才不被母妃骂呢。”
“那你也很厉害了。”南枝被他的语气一酸,熟练地顺毛撸,“起码二十岁的你,不输于明璋太子!”
“那你知道,这么厉害的明璋太子,皇帝给他延请的所谓‘全天下最好的老师’是谁吗?”
温越的语气忽而变了,深幽的目光犹如古井深谭,让南枝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是谁?”
“当时的太子太傅,楚柏卿。”温越盯着南枝的眼睛,目光却悠远无比,仿佛透过眼前的少女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很远的一群人,“南府五贤之首。”
南府五贤,大梁绍永一代文人的顶尖人物。她听着温越不同寻常的语气,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从小到大,虽然讨厌舞文弄墨,对文事敬谢不敏,但是或多或少听说过那几人的名声。比如书贤岑听,就是教温越习字的书法大家:比如温廷最是钦慕的文贤,正是画舫宴上见过的归仁学士荀励安。
但只有那四个人的名字和传闻,流传进她的耳朵过,第五个人,她从没有听人提起。
“他,他是?”
“当年明璋太子一案,由变法而起,因为声势浩大,又严重损害了世家的利益,被群起而攻之。之后的几年,前朝对明璋太子不满的势力便越来越多,到最后互相攻讦,铲除异己的事情层出不迭。明璋太子被诬陷有谋逆之心,为了表决忠心,在东宫自缢。”
“而最初倡导变法的人,就是楚柏卿。”
温越从壁架上抽出了自己的佩剑,锋利的剑刃倒映着他平静的眼睛,又好像映出了十几年前那场滔天大火。
整片天空都被染得通红,仿佛和东宫里的鲜血一样红。
“明璋太子自缢之时,太子妃也跟着以身殉道,还亲手杀死了两个小皇子和一个小皇女。等到陛下知道的时候,眼前只有自己儿孙们的尸首。陛下惊痛之下鲜血大吐但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没有办法。”温越冷笑了一声,笑容又含着苦涩,“那个时候皇权旁落,六族扎根得太深了阿枝,你现在看到的大梁,已经是经过皇帝和几位太子这么多年来,拼命和六族相争,将世家打压后的局面了。十五年前的时候,世家的权柄滔天,是你无法想象的。”
不然,绍永帝又怎么会从一个原本励精图治,渴望建功立业的皇帝,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暴君呢?一遍遍绝望,一遍遍希望,再一遍遍看到几个继承人被六族当作傀儡,或者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