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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一滴,又一滴,胸口红蛇蔓延……就像风吹过,落红点点,像花绽放,是临去一刻绚烂的美,连凋谢都要拼死再美丽一场。
寝宫门开,仆役们惊慌失措,涌进来,奔出去,灯火明灭。
我猛然被放倒在床上。右侧颈下某处被牢牢按住,片刻后我才又听见了狂乱的声音,“你怎么了?真真!我命令你快说!”
“我要死了。”我的声音安静缥缈,眼睛疼得睁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搭上我的脉搏。针扎进我前额,痛得我喊了一声。然而针如密芒,一直不停扎下去……衣裳被解开了,胸前停满银针。我痛苦地躺着,听到他焦灼的逼问,“我连次问你,你都道她咳血之症并无大碍!今日怎会弄成这样?”耶律楚疾言厉色。
庄太医伸手探向我颈后一摸,倒抽了口冷气,颤声问我:“玉妃娘娘,我留在你幽冥穴中的骨针呢?”
我想张口回答他,喉咙却涌上鲜血,顺着唇角流下。
耶律楚的眼神已是几欲发狂,“还有针留在她体内?”
庄太医急忙辩解:“针在体内才可暂保她性命!如今针出……”
话未说完,耶律楚左手一个手刀,便劈向庄太医天灵盖。
一声闷喊,庄太医身子歪倒下去。
他瞬间杀人,我心痛如剜。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身上银针起了效力,突然又有了气力,“你……方才还应我不可妄杀!”
他并不看我,只扬声召唤:“传令北营,一个时辰内把天福有声望的行医之人都找来!但缺一个,我只问北营!”
手下诺诺狂走而去……他这才转过身来,盯视我唇边血迹,“我不信没一个能治得你。再有庄某这样的,来一个,我杀一个!”
我心口苦涩酸楚,恍惚间竟叫人有种不顾一切的激狂,“便是杀尽天下名医也救不得我了,你何必枉费心机!”
他一拳砸在床边铁柱,砸得那铁柱当即微弯,床猛地震荡。
“为止我咳血,庄太医才将骨针留在我脑后幽冥穴。是我自己拔的针,与太医何干?你无故杀人,是要我身上再添血债吗?”话未说完,口中已噎满腥甜,呛得我神志迷离。
他见我情状,自悔失态,颓然在我身边坐下。
片刻后我才略略回神,努力伸手把他右手拉过贴在脸侧,“你这只手……不要了吗?已是屡次受伤。”
“你这样做,是为了惩罚我吗?”他喉间一缕渐浓的悲苦久久不散。
我费力伸手向他,“是惩罚……我自己。”
他凝视我,默然不语。我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那么用力,那么吃力,似乎拼尽全力才能再次跳动,“是我做的,”我黯然垂眸,“律妃的胎,是我暗地叫人堕下的……”
他眉间一凛,似乎立刻就要说什么。我却掩住他口,“我嫉恨她……你以为我美玉无瑕,和善心肠。你看错我了。是我买通她身边侍女,给她寝宫暖炉中下了堕胎药。”
他并没有意料中的勃然大怒,只是唇边带着酸涩,“这件事,你做不了。”
“是我做的。”我猛然一挣,抬起上身,“药已连下五日,难以挽回了。”
他双眸冷然如冰,“庄太医?还是再加上萧史?我不该有所顾虑,容他至今。”
“没有别人,只有我……述律赤珠是你需要的人,华阳公主是你所爱之人。我一直以为,是她们横在我们中间。其实,我才是那个该离开的人。”胸口剧痛,“是我杀了,你的孩子……以命抵命,我死得应该。”
他神色剧变,肩膀微微一震,半晌才吐出字来,“没有孩子,真真。从来都没有过……孩子。”
寥寥数字化作利剑,瞬间击碎心房。我拼命眨动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坠入昏迷。
耶律楚怅然道:“赤珠诈孕,我早就知道。”
痛到心口,我却骤然笑了,“你又糊弄我,像在扶余时一样……你总是糊弄我。”
强撑许久的霸道与威严化为乌有,他脸上只有深深的疲倦,掺杂着不忍,“是真的。我不欲你知道,只想令你活得轻松单纯,更不愿你受人利用,却没想到你会干出这样的傻事。”
多少种滋味一齐翻上心头,然而重负释然的轻松却被幡然醒悟的沉重狠狠揉过,碾成了酸楚的苦涩扼在喉间,“怪不得,那时在死狱中……她道出有孕,你就神色不对。”
原来是他不要述律家的孩子。我在周朝宫廷里就听宫女们暗地里说过,父皇和王爷们给女子服汞,或是点她腹下石门穴,便可阻孕。
“为什么……当时不点破!”
像有一把利刃在他眉心划过,耶律楚语气沉重:“赤珠与巫医合谋诈孕,这事非同小可。只要拿住真凭实据,我便准备逐她出宫,述律家自然无话可说。纸终包不住火,只等她计破,今后天福宫便再无弄宠争斗。”
“那个巫医是你抓起来的?小厮也是?”我强忍着痛楚继续追问。
他双眼紧盯寝宫门外,等待得异常心焦,见我挣扎着要起身,才按住我答道:“你为毁容之事赌气伤心,我只能加快动作。这几个人突然失踪,赤珠慌张,为防我进一步彻查,定有今日这场小产之变……”
“你要推行新政,必得依靠述律。你不能因为我废去律妃……”
我心中深悔,还要再言,他伸手止我,哽咽道:“别再说了,我已心碎。”
我唇边只有深深喘息。是难言的痛苦,一点点浸透在心房最脆薄的地方,化作一片冰冷滋味,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按萧史与我的计划,为律妃诊治的巫医是关键人物。前五日的药下得轻微,但五日后逐日加重时很容易会被发现。所以,这巫医必须意外身故,律妃只能换人诊治。这样即使事情败露,小产之责也可推到死人身上。而收杂物的小厮要把暖炉内的香灰毁去,免成罪证。
我们还商议,如若事情败露,便以全家人性命安危,逼这个小厮告密,说发现律妃孕中月信之迹,诬她诈孕,把水搅混。
却没有想到,她真的诈孕。而耶律楚心知肚明,只在她背后等待。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撒开大网,却只网住自己。
当我们终于尽释前嫌,却已走到别离。而这一次的别离,永远都不会再相遇。
晨色与无望一起弥漫入殿。偌大的宫殿一派沉寂。声声更鼓重重敲落,宣告时间的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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