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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烙印【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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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活的!”林中跃出数骑。为首一人手中扬着长鞭,他一抖鞭,甩在我肩背,疼痛交叠在方才的伤口上。那人高声用契丹话唾骂着什么,又是一鞭。

我呻吟了一声。他骂骂咧咧地跳下马,手里握着一根粗绳,用绳的一头紧紧捆缚住我的手,另一头握在手中,又翻身上马,直身坐在马鞍上,双腿一夹,马儿迈步向前走去。他用力一拉绳子,我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一片丛林,又一片丛林……路面崎岖不平,我被绳子拉扯着,双腿越来越沉重。天已大亮,陌生的平原越来越远,凛冽的寒风挟卷着马蹄掀起的灰尘,扑面而来,噎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往前挪动着脚步。

走了几个时辰,东丹王宫越来越近。马似乎也因为看到熟悉的情景,欢跃起来,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身体被绳子拖着擦过粗砾的地面,我忍不住痛苦地尖叫。有人喊了句什么,那条绳子才松了下来。

我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可是实在已经精疲力竭,刺骨的疼痛使我止不住颤抖。我拼命跪直身,瘫软地坐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四周的一切都在旋转。

“你不仅鲁莽,而且非常愚蠢!”男子黑色的身影在我呆滞的眼前晃动。冷酷无情的声音告诉我,说话的人是耶律楚。他转头对身边另一个男子说了句什么,那男子弯下身,用刀割开捆住我双手的绳子,我的双手立刻无力地垂下。

耶律楚蹲下身,伸手钳住我下巴,“上一次逃跑时我已警告过你,你自以为能逃脱吗?”

我移开视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我还要这么干,除非……”

“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他眼里闪过恶意的残忍,甩开我的下巴,“下次你再逃跑,我就叫人用铁链子把你拴起来。”

我心底漫起无边的悲愤,“你是个畜生!”

他的声音里带了压抑的怒气,声音也变得更为低沉,“你可以再试试。”他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开了。

一双雪白的马靴停驻在我面前。我勉强抬起困乏的头,看见了上次在马车边的女子。她身材高挑丰满,皮肤焕发出蜜糖的色泽。身上绛红的对襟褂,胸前垂着累累的玛瑙串,耳边是一对明晃晃的琥珀耳铛,更衬得艳光四射,容色夺人,浑身散发着与大周女子完全不同的火辣辣的风情。她冷漠地扫了我一眼,丰厚的嘴唇吐出冰冷的话语:“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太好,空得整天想逃跑之事。从明天起,你就去粗使驿干活。”

每日去王宫外不远处的长河边浣衣开始成为我的工作,在婆子的呼喝中,我也渐渐听懂了契丹话。早春的东丹异常寒冷,河水刚刚解冻,岸边和河中的小石滩上还残留着未化的冰雪。管理粗使驿的婆子异常凶悍,每天要洗的衣物堆积如山。晌午前刚洗了一大筐,婆子又指着帐外空地上一个更大的箩筐,“去,都洗了。”

等这筐衣服渐渐洗尽,月亮已升上天空。周围很静,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棒子捶打衣物的声音。河水冰寒入骨,我的手红肿疼痛,结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

有人说,人在沉重的劳作中能麻痹伤痛。然而我还是时常会想起远在万里之遥的幼弟景昊。他如今可好?转念又想到裴青,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一样思念着我?这朗照的明月或许是我与他唯一的联系。

肩背上的伤痕又隐隐作痛,使得粗糙的衣料摩擦我身体的疼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从我被俘至今已两月有余,数次潜逃却只换来鞭笞和惩罚。大周和回纥何时才能知道我尚在人间?我身陷于此,外面消息竟丝毫不能得知。

那些看守粗使驿的汉子一看见我就流露出色迷迷的表情,尤其叫做俺术的看守只要一有机会就要调戏我。若不是我奋力自保,恐怕早已落入他手。我向老婆子申诉,而她收了俺术的好处,根本不管。想到被那样恶心粗鄙的人凌辱,我打个了冷战,一件外褂意外脱手,急速被水流冲走。我慌乱起来,倘若被婆子知道,又少不了一顿责罚。我焦急地顺着长河边急奔,希望能捞回衣物。然而流水无情,那衣服早已冲得无影无踪。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我害怕起来,猛回头,正看见一条黑影从长河边闪过。

“是谁?”我尖声喊道,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黑影一窜,粗短的身躯暴露在月光下,果然是俺术!

我连连后退,惊慌失措,“我洗好了就回去,你不要过来!”

他狞笑起来,露出满口残缺的黄牙,嘴里说着什么,伸手向我摸来。我转身就逃,可他忽地伸出手来抓住我一只胳膊。我使出全身力气想推开他令人作呕的身子,他却死死地掐住我的腰,把他那散发着恶臭的嘴凑到我唇边。他嘴里的唾液湿漉漉地糊到我的脸上,使我恶心得浑身直起疙瘩。我对他又踢又打,想要摆脱他的控制。而他却似乎更加兴奋,像野兽一般喷着粗气,用力把我按倒在地上,一手粗野地在我身上乱摸,另一手猛然撕开我胸前的衣物。慌乱中我发狠地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拉,他疼得龇牙咧嘴,报复地咬住我一边的前胸。

“啊!”一阵剧痛几乎使我昏厥。他松开抓住我的手,窸窸窣窣地脱着他的裤子。我又恨又怕,用两只手死命地推着他的腰部,想把他推下身去。突然,我的右手碰到了他套在腰带上的短刀,我摸到刀鞘,毫不犹豫地抽出刀来,朝他的背上猛刺下去。俺术大吃一惊,他痛得一挺,反过一只手去捂住伤口,像受伤的野兽般嚎叫起来。趁他疼得松开手,我挣扎着爬起来,奋力向王帐方向逃去。

俺术爬起来,在背后发狂般追逐我,嘴里恶狠狠地嚷着什么。

远远有一列马队疾驰而过,为首一人身姿英挺。

耶律楚!

我什么都没想,拼命向他跑去,一边喊道:“救救我!救救我!”后边的俺术已追上,粗壮的身躯从背后扑来,把我压倒在地。

我绝望地看着那列马队。但……耶律楚竟然停下了马,转头朝这边看来!

“救我……”我嘶声喊道,俺术伸手紧紧捂住了我的嘴。

耶律楚的马更快地朝这边飞驰。俺术突然站起来,大声向他们嚷着什么。我迷惑地看着他,他转过头瞪了我一眼,眼睛里闪过极其毒辣的目光,向耶律楚的黑马奔去。我倒在地上,看见他跑到耶律楚的马前,跪下磕了几个头,又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还指了指自己背上的伤,又指着我。

耶律楚的马停下了。他在不远处冷冷地打量了我一番,向身边的侍从吩咐了句什么,自己掉转马头向王帐奔去。两个侍从快速走到我身边,拉开绳索,把我绑得严严实实。

我被推进王帐时,耶律楚已经端坐在帐中央的兽皮大椅上。两边站着些侍卫,俺术也在,恭敬地跪在下首,背上还带着斑斑血迹。

耶律楚眯起眼睛,闪过冰冷的寒光,“你还真是个顽固的女人!”他凶狠地说,“看来,只有数十斤的铁链才锁得住你。”

什么?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他……是他……”当着帐里的人,我突然哽咽着说不下去。

“他怎么样?”耶律楚身边一男子开口问道。这是个温润俊美的男子,穿着素色长衣,眼神如春风拂面,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

这个男子温和的语气使我又有了说下去的勇气,“……我在长河边洗衣……他想要……我摸到他的腰刀,刺了他一刀……才逃脱……后来,我看见……”

“看见什么?”耶律楚的脸绷得如刀砍斧削一般。

“看见了你,我就向你跑去了……”我喃喃低语。看见他那一瞬,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得救。

“撒谎!”他怒喝了一声,突然站起来走下王座,一直走到我面前,双眼紧紧盯着我,“俺术是粗使驿的看守。你想要逃跑却被他发现,你刺了他一刀。幸好我带人经过,才把你抓住!”

我心中的冤屈与愤恨如困兽一般左冲右突,几乎要在心上刺出一个口子爆裂开来,“不是这样的!”我猛烈地抽泣起来,泪水接连不断地涌出,淌过我的双颊,“他是个非常恶心、粗鄙的家伙,从我到粗使驿的第一天起,他就多次想要对我不轨了!”若不是绳索紧紧捆住我,我一定会冲到那假惺惺跪在下首,装作恭顺的禽兽面前,亲手杀了他。

“是吗?”耶律楚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把粗使驿的管事带上来!”

粗使驿的老婆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耶律楚问她:“你看管粗使驿多年了,这个女人说俺术多次想要侮辱她,可是实情?”俺术恶心的举止从不避人,这老婆子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但她想也没想,就斩钉截铁地说:“回大汗,没有,俺术是个老实人。”

俺术感激地抬起头,向那婆子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像绝望的哀求。那婆子点点头,又看向我说:“倒是这个女人,一心想要逃跑!”

她的话比利刃更能伤人。我两条腿直打战,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耶律楚恼怒地盯着我,“来人!”

我情不自禁连退了几步。

“大汗且慢!”耶律楚身边的素衣男子突然开口,他向耶律楚深鞠一礼,说,“这事有些蹊跷。”他的声音沉稳好听,我像即将溺死的人看到河上漂浮的枯木,充满希望地注视着他。

耶律楚看了他一眼,“有何蹊跷?”

白衣男子走近俺术,仔细观察他背上的刀伤,徐徐道:“若如方才所说,俺术追赶这女子,被她回身所刺。为何他的刀伤在背脊上,而这女子胸前的衣服却被扯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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