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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忆往昔(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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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行驶至正门处停下,小厮们随即纷纷退避到一旁。这时,几位媳妇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车帘。王熙凤轻移莲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的一只手扶着贴身丫鬟丰儿,另外还有两名媳妇则手持着手把灯罩,紧紧跟随着她,众人一起簇拥着王熙凤走进了府内。

一进入宁国府,众多宁府的媳妇们便迎上前来,向王熙凤请安问好,并热情周到地予以接待。随后,王熙凤仪态端庄地缓缓步入会芳园中的登仙阁灵堂之前。当她一眼望见那停放着的棺木时,心中悲痛之情瞬间涌上心头,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起来,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滚落而下。

此时,院子里有许多小厮正垂首而立,静静地伺候着,随时准备按照吩咐烧纸祭奠。王熙凤强忍着悲伤,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吩咐道:“赶紧供茶烧纸吧!”只听得一声清脆响亮的铜锣鸣响传来,紧接着各种乐器齐声奏响,悠扬动听的旋律顿时响彻整个空间。与此同时,早已有仆人手脚麻利地端过来一张宽大而舒适的圈椅,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灵堂之前。王熙凤款步上前,优雅地坐在那张圈椅之上,随即放开喉咙,悲痛欲绝地放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犹如一道惊雷划破长空,瞬间传遍里里外外、男男女女以及上上下下各个角落。众人听到王熙凤那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后,纷纷忙碌起来,急忙跟着她一起接声哀嚎痛哭。一时间,整个场面哭声震天,悲恸之情弥漫开来。

没过多久,贾珍和尤氏派人前来劝慰王熙凤。经过一番好言相劝之后,王熙凤这才渐渐止住哭泣。随后,来旺媳妇恭敬地献上一杯香茗供其漱口。待漱口完毕,王熙凤缓缓站起身来,向族中诸位亲友一一辞别过后,独自走进了抱厦之内。

进入抱厦之后,王熙凤按照名单逐一查点人员。结果发现,各项事务所涉及的人数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唯有负责迎送亲客的其中一人尚未到场。王熙凤当即下令将此人传唤进来。不多时,那个人便匆匆赶到,满脸都是惶恐与愧疚之色。

只见王熙凤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之人说道:“我就说究竟是谁耽误了时间,原来竟然是你!平日里看你比起其他人来要更有些体面,没想到今日竟敢如此不听我的吩咐行事。”那人一听,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躬身施礼解释道:“小的平日每天都会早早赶来,从未有过迟到的时候。只是今天早上醒来之后,感觉时辰尚早,想着再眯一会儿,没成想竟一下子睡迷糊过去了,以至于来迟了一步,请奶奶您大人大量,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正当两人说话之际,忽然看到荣国府中的王兴媳妇走了进来。只见她在门口处探头探脑,似乎想要窥视里面的情况。王熙凤见状,暂且放下对眼前这个人的处置,转而开口问道:“王兴媳妇,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兴媳妇心里头急得不行,恨不得马上就把事情跟王熙凤问清楚、办妥当。她脚步匆匆地走进屋里,赶忙开口说道:“我是来领牌子取丝线的,还要安排一下打车轿的网络呢!”一边说着,一边恭恭敬敬地将一个帖子递到了王熙凤面前。

王熙凤见状,向一旁的彩明示意,让她把帖子上的内容念出来听听。只听得彩明清脆的声音响起:“大轿需要两顶,小轿则准备四顶,车子也要四辆。另外,还需用到各种大小不同的络子若干根,以及一定数量的珠儿线若干斤。”王熙凤仔细听完后,心里默默核对着这些数字和物品需求,发现都能一一对应得上,于是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彩明赶紧做好登记,并从荣国府的一堆对牌里找出相应的牌子扔给了王兴媳妇。王兴媳妇接过牌子,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这边厢,王熙凤刚想张嘴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荣国府的四个执事人鱼贯而入。他们也都是为了支领东西而来,手里各自拿着请领的帖子。王熙凤依旧不慌不忙地让彩明把这几个帖子依次拿过来念一念。很快,彩明就把四张帖子上的内容都念完了。王熙凤认真听着,眉头微微一皱,伸出手指了指其中两张帖子,说道:“你们这两件东西的开销算错啦,回去重新核算清楚了再来找我领取吧。”说完,毫不留情面地把这两张帖子丢在了地上。那两个执事人原本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顺利领到所需之物,没成想却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垂头丧气地捡起帖子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王熙凤忽然瞥见站在一旁的张材家的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于是,王熙凤主动开口问道:“你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儿吗?”张材家的一听,立刻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双手呈递给王熙凤,同时回答道:“启禀二奶奶,刚刚那批车轿的围作已经完成了,现在特来领取裁缝师傅们的工钱,共计白银若干两。”王熙凤接过帖子,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确认无误后,随手把帖子交给彩明,让她做好记录并归档存放。

且说这日,待王兴家的恭恭敬敬地交过牌,仔细确认所购物品无误,得到买办的回押完全相符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与张材家的一同前往领取所需之物。与此同时,另有一人上前禀报,说是为宝玉外书房完工之事,需支取购买纸料并进行糊裱等工作。

王熙凤坐在堂前,听完这一番话后,立即下令收下帖子,并让身旁的小厮将此事详细登记在册。她心中暗自思忖着,待到张材家的如数缴清费用之后,再行发放给负责此项事务之人。

然而就在此时,王熙凤忽然面色一沉,目光凌厉地扫向堂下众人,开口说道:“明日他若是睡迷糊了,后日我也睡迷糊了,长此以往,岂不是将来府里都没人能正常做事了?原本我有心饶恕于他,但若是此次轻易宽容了,日后他人再有犯错之时,恐怕就难以管束了。倒不如现下严惩不贷,也好杀鸡儆猴,以正风气。”话音未落,只见她柳眉倒立,满脸怒容,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来人啊,将此人带出去,重责二十大板!”紧接着,又顺手将手中的宁国府对牌狠狠掷于地上,厉声道:“快去传话给来升,从本月起,革除他一个月的银钱和口粮!”

众人一听,顿时吓得噤若寒蝉,又见王熙凤如此恼怒,深知此番事态严重,丝毫不敢有所怠慢。那些负责拖拽犯事之人的仆役们赶忙动作起来,有的匆忙跑出去拉扯人,而手持对牌前去传谕命令的则迅速离去执行任务。那被责罚之人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是身不由己,只能任由旁人将自己拖出堂外,结结实实地挨了整整二十大板。即便如此,打完板子之后,他还得强忍着疼痛,重新回到堂内叩头谢恩。

只见凤姐面色严肃地说道:“明日若再有谁犯了错耽误事情,就打四十大板;到了后日还犯错的,那就得打六十大板。要是有人想挨打,尽管继续耽误就是了!”说完这些狠话之后,她向众人挥挥手,吩咐道:“都散了吧。”

站在窗外的众人听到这番言语,心中不禁一颤,纷纷按照自己的职责散去忙碌起来。此时,宁国府和荣国府两处负责执事的人员来来往往,不断地领取牌子、交还牌子,忙得不可开交。而那些之前因为犯错而心怀愧疚并遭受过鞭打的人,则低着头满脸羞惭地离开了现场。经过这件事,大家方才真正领教到凤姐的厉害手段,从此再也没人敢偷懒耍滑。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兢兢业业地做好执事工作,以确保万无一失。至于后续的情况如何,这里暂且不表。

且说此刻宝玉看到今天聚集的人如此众多,心里担心秦钟会受到委屈。于是他悄悄地与秦钟商量着,打算一起前往凤姐那里坐坐。秦钟面露难色,轻声对宝玉说道:“她每天事务繁忙,而且又不太喜欢别人随便前去打扰,咱们这样贸然过去,恐怕她会觉得厌烦呢。”宝玉却不以为然地回答道:“她怎么会讨厌我们俩呢?别瞎操心啦,跟着我走就是。”说着,宝玉不由分说地拉起秦钟的手,径直朝着抱厦走去。

恰好这时凤姐刚刚吃完饭,一抬眼瞧见他们二人过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打趣道:“哟呵,瞧瞧你们这两条大长腿,跑得可真够快的呀,赶紧上来吧。”宝玉笑着回应道:“凤姐姐,不好意思啊,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您用餐了。”只见凤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轻声问道:“你们究竟是在这边屋子外头享用的饭菜呢,还是跑到另一边去吃啦?”宝玉连忙回答道:“这边哪里能跟那些粗俗之人一同吃饭哟!原本就是在另一边,我和秦钟两个人陪着老太太一起吃完才过来的呢。”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回到座位上坐下。

这时,凤姐刚刚吃完饭,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忽然瞧见宁国府中有个媳妇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那媳妇来到跟前,恭恭敬敬地向凤姐行了个礼,说道:“二奶奶,小的前来领牌,是为了支取香灯一事。”凤姐听后,轻轻一笑,说道:“我心里早就盘算着你们今天应该要来支取了,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影儿,还以为你们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呢。好在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了,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啊,可就真的领不到咯。要是真忘记了,那这笔费用自然就得由你们全部承担下来啦,倒是让我省心不少呢。”那媳妇赶忙陪笑着解释道:“哎呀,二奶奶您说得对,我们确实差点就给忘了。这不,刚才突然想起这件事儿,吓得我赶紧一路小跑赶过来,要是再迟一步,恐怕真就领不成啦。”说罢,她从凤姐手中接过牌子,千恩万谢之后转身离去。

未几,便有人陆续前来登记交牌。一侧的秦钟见此情形,不禁好奇地问道:“我见两府皆用此牌办事,倘若有人私造一牌,冒领银两后逃逸,该当如何?”凤姐闻之,不禁沉笑,言道:“依你所言,莫非这天下便无王法了不成?”宝玉在旁闻得二人对话,亦趋前说道:“怪哉,为何咱家无人领此牌去做事呢?”凤姐道:“人家来领时,你尚在梦乡。我且问你,你们这夜书何时才念?”宝玉道:“恨不得此刻就念,只是他们不快收拾出书房来,亦是无奈。”凤姐笑道:“你若请我一请,包管就快了。”宝玉道:“你即便求快,亦无济于事,他们该做到何处,自然就会有了。”凤姐笑道:“即便他们去做,亦需物件,我若不给对牌,亦是难事。”

宝玉闻听此言,犹如猴子一般,敏捷地扑向凤姐,急切地索要牌子,口中嚷道:“好姐姐,快把牌子给我,让他们去取东西。”凤姐娇嗔道:“我这疲惫的身躯,好似被千万根针扎般疼痛,哪里经得起这般揉捏。你且放心,今日才刚领了纸张去裱糊,他们该要的东西,还得等传唤呢,岂不是傻了?”宝玉半信半疑,凤姐便唤来彩明,查册子给宝玉看。正在喧闹之际,忽有人回报:“苏州去的人昭儿来了。”凤姐急忙命人将其唤进来。昭儿行过千儿请安礼后,凤姐赶忙问道:“你回来所为何事?”昭儿答道:“是二爷差遣回来的。林姑老爷于九月初三日巳时离世。二爷带着林姑娘一同护送林姑老爷的灵柩去了苏州,估摸年底才能归来。二爷让小的回来报个信请安,请示老太太的意见,顺便看看奶奶家里是否安好,还让带几件大毛衣服过去。”凤姐又问:“你可曾见过其他人?”昭儿答:“都见过了。”言罢,匆匆退下。凤姐转向宝玉,喜笑颜开道:“你林妹妹这下可要在咱们家常住了。”宝玉闻言,眉头紧蹙,长叹一声:“哎呀,想来这几日她不知哭得如何凄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