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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的脸被火烧灼过,烧伤面积起码有百分之八十,可以说是面目全非,奇怪的是他的脸一边大,一边却是凹陷进去,好像被人削掉过似的。而他的眼睛被失去记忆,不知如何生长的肉遮挡住了一部分,活像带了张厚厚的人皮面具。
他从地下室爬出来,幽暗的烛光照得他格外恐怖。只瞧着他穿了一身土黄色的短衫,短衫上斑斑驳驳一片红色。在他出来后,通往地下室的口子开着,里面传出一股浓烈的恶臭味,老祖宗和小道士闻到的血腥味,估计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我想起那肉包子里面的肉,心里难以承受,随着熏人的味道开始唾沫泛酸,只感一阵恶心。
“庖丁孙!”小道士望着他,喃喃说了一句。
“半仙,你认得这怪物?”宝财问道。
庖丁孙听到有人叫自己怪物,眸子凶光毕露,握着两把菜刀的手紧了紧。
小道士告诉我们,此人原是一个庖丁,刀功了得,但因连年打仗,他陷入窘境,四处寻生计,后被人下了药,半边脸在沉睡中被人削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被那些饥不择食的人吃了,心中大怒,便偷偷解开了束缚自己的绳,将那些人剁成了肉泥。
在这之后,他就是世人闻风丧胆的魔。他虽恶名远播,但对家里人十分照顾,然而是魔就要被人围剿,一夜之间,孙家二十三口人,因一场人为的纵火,尽数死绝,而有人看到庖丁孙从火中出来,说他变成了一个怪物,消声灭迹了。
宝财听着,叹息道:“这人经历了那么惨的事情,也太命苦了,换做是我,估计都没活下去的意思了,他是如何撑到现在的。唉……这世道的人怎都那么丧心病狂!人吃人的……”
老祖宗目光紧锁着庖丁孙,意味深长道:“支撑他从火中活下来的,就是对这世间的恨……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让人吃人的事情生!”
“先惩戒了这帮恶人吧!”小道士平静如水说道。
老祖宗点了点头,道:“我对付那庖丁,剩下的五个人,你们分了!”
我心里暗暗叫苦:“这两人真自信,我们面对的是五个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再加上那被称为魔的庖丁孙,要对付,也不容易。而且庖丁孙身上染着血,估计做人肉包子啥的恶心事情都是他干的。能给人分尸,剁成肉泥,那说明他的心里早就变态了,要被抓到……”我不敢再想,每一寸皮肉都在咆哮着,让我快跑。
庖丁孙听我们知道他的事迹,露出似笑非笑的僵硬笑容。他手里拿着两把带肉沫子的菜刀,正要向我们而来的时候,忽听得地下室又有动静,里面有个人急喊着:“救……救命啊!”正喊着,那人突然飞扑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庖丁孙的身上。
庖丁孙遭到突袭,摔倒在地。说来也巧,那人压着庖丁孙,使得庖丁孙的菜刀正好切在了自己的肚腹之上,他痛苦嘶叫着,因为被火烧灼过,所以他的喉咙尤其嘶哑,出的声音也很古怪,像是电锯切割木板,令人毛的那种声音。
从里面跑出来的人撑起身子,哼哼唧唧了几声,看自己趴在杀人狂魔的身上,吓了一跳,随即站起身,仓惶向我们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各位英雄,救命……救命啊!”
我愣愣看着痛苦万分的庖丁孙,心想:“还用救?你都把人弄得肚破肠流了!”
老祖宗和小道士本已经做好了恶战的准备,却没想突如其来的一个人,竟把庖丁孙给莫名其妙弄趴下了,再看这人,后背插了一把小飞刀,此时正惊慌失措地跪趴在地上。
“你……”宝财望着意料之外出现的人,你了半天。
这人呼呼喘息了一会,抬起头,一双大眼瞧着我们,道:“俺叫王八坚!”
宝财一脸愕然看着他,道:“什么!王八坚?”
我心里想着,这人倒是有意思,这种情况,还不忘自我介绍,然则回过神,我才意识到这人的名字十分滑稽,也不知他爹娘咋想的,给起了个那么特殊的名字!
这时候,庖丁孙捂着肚子,从地上站起身,他龇牙咧嘴,面目狰狞,估计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还没露出真本事,就被一个从地下室跑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可笑,作恶多端的人,总会得到惩戒,而最为讽刺的是,庖丁孙还被自己用来杀人的菜刀给切了。
不过正如老祖宗所说,庖丁孙能从火中活下来,凭的是对人世的恶念,所以这时候他受重伤,肠子都隐隐可见了,却仍是没有倒下。他怒目瞪着王八坚,愤恨叫着,飞冲而来。
王八坚:“啊!”了一声,立马起身,只听得“叮”一声,从他身上无意间掉下一样东西,他没有注意,而是匆忙躲到了老祖宗身后。
见着庖丁孙上来,酒家的伙计也随后跟上,小道士目光一冷,踢翻了我们边上的桌几,桌几朝着他们飞了过去,一下子打在了小二的胸口,小二惨叫一声,痛得在地上打滚。
宝财见此,拍手叫好。小道士一脚蹬在木栏之上,正要赤手空拳对上那些恶人,王八坚见此,背过手,咬牙拔出了自己身后插着的刀,喊道:“英雄,接着!”说着,将刀丢给了小道士。
小道士旋身接着那染血的刀,看了一眼带着笑容的王八坚,快穿梭在人高马大的伙计之间。我看王八坚仗义,忙从行囊里面取出了一件衣裳,替他止血。
而庖丁孙越是垂死,越是凶,他挥舞菜刀,对着老祖宗削来,老祖宗左避右闪,最后身子一矮,一个扫腿,庖丁孙因为重伤在身,反应不及,仰面摔在了地上。
他挣扎起身,迅脱下身上的短衫,用两端的袖子裹住流出的肠子,然后拾起地上另一把菜刀。说实话,不是王八坚刚才那一下奇袭,这庖丁孙估计也没那么好对付。而且他的模样实在是瘆人,要胆不肥的,还得被他惨不忍睹的面貌慑住。
他举刀向老祖宗攻来,模样疯癫,招招狠辣,且是连绵不绝,他的度可和初八的媲美。一瞬之间,两人纠在一处,只剩下光影笼罩,看不清动作。
然则,老祖宗并未出刀,而是躲避着,在庖丁孙双刀的缝隙间,寻得破绽,突然的,他双目一凛,右手呈勾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快抓住了庖丁孙的喉咙。庖丁孙万没料到自己被抓住了要害,菜刀正要砍老祖宗的手,然则来不及了,老祖宗钩爪向前一扯,只听咯嗒一声,庖丁孙的喉咙在一瞬间往前凸出,他两把沉重的菜刀,铛铛落地。
老祖宗居高临下看着在地上抽搐的庖丁孙,蹲下神,摇了摇头,道:“唉……我看你活得可怜,解脱了你,总比你活在世上,苟延残喘,用杀人来填满自己的仇怨好。”
庖丁孙嘴里“呃呃”的,不解地盯着老祖宗腰际的赤铜弯刀,老祖宗明白了意思,笑了笑道:“可不是看不起你才不用刀,这刀是斩死人的,你刚才还是活人,没必要用!”
庖丁孙听着老祖宗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气息奄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释然。
我曾听爷爷说过,老祖宗的锁喉功特别厉害,因为其本身是个正气凛然,胆色过人的人,所以能和僵尸之类的邪物近身作战,不用兵器,也不怕外邪入体。在家族的记载中,比较夸张的说法,说是老祖宗能通地府,可驱魑魅魍魉。所以明清时候的封家常还拿着老祖宗的画像,用来镇宅。说实在的那画像我也见过,就是钟馗,老祖宗本人可是英气逼人,和画像大相径庭,所以当陈醰在沅陵深山的时候,指着他说是我祖宗,我没敢相信。
老祖宗对庖丁孙说的话,细回味之下,其实是在告诉庖丁孙,在他的眼里,他就是个活人,并不是如今的行尸走肉,所以没有必要用斩邪物的赤铜。庖丁孙一下子领悟了,这么多年的残忍无道,只是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老祖宗的话,让他得到了尊重……
王八坚在我身前,回过身,一脸崇拜地对着我惊叹道:“这英雄好身手啊!”
我笑了笑,心里想着:“老祖宗常年混迹地宫,对付的都是粽子之类的死人,练就了一身本事。而小道士这种,连鬼都能镇,要他们两出手,对付几个恶人,真不算什么,看来我刚才的担心都是多余。”
这会儿,再看宝财,他背对着我们,盯着地上,好像现了什么,我想起了王八坚掉下的东西,正要同王八坚说,却看地上被小道士打趴下的几个伙计,挣扎着起了身,看他们的样子,是打不过厉害的,要挑我们这三个软柿子捏了。
我看其中两人向我们冲过来,连忙提醒宝财,推开了王八坚,自己则在慌乱中,掏出了蒙古刀。宝财和王八坚两人倒是一路的,看着人来了,急忙伏地。我愣生生用刀接下迎面而来的斧子,二人正拼劲道的时候,另外一个伙计看我这边抽不开身,拿着刀,向我的头削来。
我心想完了,却听那趁机而来的伙计惨呼一声,一脸痛苦。我愣愣看了一眼,现他的脚面插了根长钉。
这时候,伏在地上的王八坚向我抬了抬眉毛,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好像在说:“咋样,哥们!”
我收回神,咬牙抵着那斧子,看是两人气力不相上下,脑筋一动,身子忽侧向一边,那和我兵器交汇的伙计一下子失去了支点,整个人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我趁此快起身,到他身后,刀举起来,却是下不了手。就在犹豫的时候,王八坚捡起地上的酒壶,猛地砸在了伙计的头上,那伙计登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王八坚沾了酒的手在衣衫上随意抹了抹,骂道:“不长眼的衰孙,给了爷一刀子!”说着,又愤愤地踩了伙计一脚。接着,他走到那脚面被钉穿的伙计面前,操起桌几上的酒坛,给人当头又是一蒙,他蹲下身,拔出伙计脚上的长钉,撩起自己的衣角,擦去了血迹,将它放入了腰际上挂着的,特别的编织袋。
我望着王八坚,十分感激他,因为刚才他看我不敢杀人,所以并未多言的,替我动了手。
说实在的,他开始给我的印象是那种畏畏缩缩的市井小民,但瞧着他临危时候的镇定和利落的手段,我现这人虽市井,但为人义气,性格机灵搞笑,又有几分可爱,正当我观测他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大惊失色道:“哎呀,俺的宝贝不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