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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村里人还发愣,老太太走过去教训人,颇有几分过来人的骄傲,“都什么时候了,还吵吵,有吵吵这功夫,还不如多拾掇点儿家当呢。
一个个不长脑子,分不清啥重要!”
桑宁:……,您是不是忘了刚才家里的热闹了?
桑村长听到老太太的话,连连点头,舔舔劝人劝的发苦的嘴唇。
为啥劝人呢?
因为村里有些老头子老婆子不走呗,梗着脖子呛:“要走你们走,俺生是桑家庄的人,死是桑家庄的鬼儿。
俺都是老头子了,那流寇抓人也抓不到俺头上,你们走了,家里不得有人看,俺们留下看家!”
还有些老人,觉着自己活不久了, 与其死在逃荒路上,还不如死家里呢,也省的拖累娃子们。
这生离死别的模样,让孝顺的娃子们哭的稀里哗啦,什么爹娘不走,俺们也不走的话都出来了,看的村长爷那个气啊。
他嘴上说着爱走不走,可到底当了半辈子村长,情分都处出来了,不想看这些犟种送死。
越想越气,他抬起拐棍,指着这些老头子和老婆子大骂:“一个个的,平时闷不吭声,这会儿嘴皮子倒是利索的很呐?
你们留下有个屁用?一个个都白活这么大岁数了,脑袋瓜子里装的是大粪?
一家人活着才有出路,你们不走,拖累的家里娃也不走,流寇杀进来,一家人都得死。
人都死了,你们留着那些地啊房啊有啥用?给阎王爷上供吗?”
村长爷正骂的起劲,看到桑老太祖孙俩要走,忙喊住人,“甜丫,你来劝劝,你嘴皮子溜!”
这丫头对自己那通劝,给他说的一愣一愣的,那嘴皮子忒溜了,这会儿来的正好,替他接着劝,他得喝口水,嗓子眼要干冒烟了。
“不劝,地里的麦子可不等人!”桑宁果断拒绝,又问,“村长爷,你家麦子割完了吗?咱最迟丑正就得走,晚了可不等。
谁知道流寇啥时候杀进来 ,咱得赶紧走!”
老太太跟着点头,死死夹着孙女胳膊不让人过去。
又斜一眼坐地不愿意走的老头老太太,哼一声,嘲笑道:“我可不像你们,我生这么些儿子,就是为了给自己养老。
就是死我也得死他们身边,死他们身边,最起码还有人能给我收尸!
你们不走,死了除了喂苍蝇,连个坑都没有!”
“欸?冯大花你咒谁呢?”老头老太太被冯大花这些话气的呀,一个个瞪着眼爬起来,也不想着留下了,对儿子招手:“走走走,都下地割麦,不留了。
俺非得活到七老八十给冯大花看不可,哼,看不起谁呢!”
没一会儿十来个老人都走光了,村长爷看的直摸脑门,就这么走了?自己刚才那老些吐沫星子是喂了狗了?
“爹啊,甭发呆了,咱得赶紧下地割麦了 !”他家种了八亩地地,为了扛水浇地,他两个肩膀头子都磨出老茧了,他可舍不得把麦子直接抛掉。
“哦,对!”
另一边,走远的祖孙俩笑得像个偷油的耗子,桑宁竖起一根大拇指,“奶,还是您这激将法有用啊!”
“哼,还是骨头贱,好话不听,非得挨骂!”老太太仰着脖有些骄傲,话落又叹气,夹紧桑宁的手,拍了拍:“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要不是咱家的地卖了,我能比他们还能闹!”想到家里的棺材,老太太心口滴血,又是一声长叹,那棺材可是三儿留给她的最后念想了。
“您叹啥呢?咱家比他们好多了。”桑宁劝,“您舍不得家,就想想二奶奶家,她家可有八亩地呢,这会儿估计心疼直滴血呢。”
想起王豆花的惨样,老太太嘿嘿笑出声儿,笑罢又惆怅, “奶是舍不得那口棺材啊,那是你爹娘花四两半银子给我打的呢。”
有那口棺材起,她就觉着,这辈子能躺那棺材里,也值当了。
看老太太满脸伤心却不见泪,桑宁直觉不对,一侧眼就和老太太偷瞄自己的视线对上,冯老太心虚的立马撇开头。
得,懂了,老太太搁着跟自己耍心眼呢。
暗戳戳想带棺材上路,又不想主动说,想让自己主动提,她服了。
自己不讲啥封建迷信,带就带呗!
“哎呦呦,真是奶的乖宝,还是你心疼阿奶啊!”老太太高兴死了,有甜丫支持,待会儿回家,她就好跟儿子提了,她交代桑宁,“待会儿回家,你给奶递话头啊,你嘴皮子溜。”
“知道,知道,都听您的。”桑宁服气了,小老太心眼不少。
桑家地头,六亩麦子长得稀稀疏疏,好在结了穗,这半年扛水浇地没白费。
因着缺水,所以十五亩地只种了六亩地,就这六亩地也只是勉强没旱死。
桑家老小齐上阵,镰刀不够,就用手拔,麻袋不够,就用衣服下摆兜着,就连四叔家才四岁的铁蛋,也扎巴扎巴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捡麦穗儿。
没得捡就用手拽麦子,一拽一个屁蹲,人家也不怕疼,拍拍屁股爬起来就是干。
宝蛋这个宝贝蛋这会儿也不金贵了,干不动坐在地上撒泼,桑二伯对着他的头就是一巴子,田氏要护娃也被照头呼了一巴子,“都把娃惯成啥样了,你还惯!”
今个教训娃的时候,他被娃眼里的不服吓着了,不能再这么惯娃了。
“他爹啊,咱可就这一个儿子啊!”田氏揽着儿子,不让男人再打,“他才多大点儿,咱们慢慢教嘛,干啥非得打孩子啊!”
桑宁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道理讲不通的时候,还是巴掌来得管用。
不管这边的热闹,她跟老太太说一声儿,下地跟在穆常安旁边割麦,跟着他自己比较有安全感。
穆常安看桑宁笨拙的动作,嫌弃的夺走她手里的镰刀,“你别搁着耽误事了,去后头跟浔哥那帮娃子们一起捡麦穗子去,不然割着脚腕子,又得费事。”
说罢,他喊来石头,把镰刀递给他,两人弯腰齐刷刷割麦,没出一刻钟,麦子大片大片倒下。
这嫌弃劲儿,就差让桑宁哪凉快哪呆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