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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堡。
正月二十八祭星,重新彩绘和修缮过的庙院里依旧是人山人海。世事混乱,生活艰困,参加祭祀活动的乡民反而更多。祭品无奈降了等次,各村的红火队来了不到往年的一半,人们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庄重,膜拜愈发虔诚。
穆修连续几年缺席祭星。虽还有不少人提起他,然而,一个躺在炕上、灯油将枯的老财主,无论曾多么显赫,也不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主持祭祀的,换成了村长。村长半辈子活在穆修阴影下,如今终于直起腰杆,名副其实成了明月堡的掌门人。
在村长面前,明仁是晚辈。年轻如他,刚成为孩子的父亲,明仁的生活里不缺阳光和欢愉,他也不像父亲那样热衷于在村中的权势和地位。既然村长乐此不疲地张罗,他也就顺其自然,将这份风光拱手相让了。
钱,自然还是要花的。明仁,也还是本门的纠首,但免去了琐事占用时间,倒底轻松些。事实上,他既要照料病中的父亲,又要和长工一起张罗农事,既要率弟兄们习练功夫,又要陪伴贤妻娇子,还要去冀家庄探望岳父母,吃饭睡觉时间也常被挤压,哪还有心劲计较别的。
祭星主场仍然在可汗王祠。
刘三桂当着警务所所长,听说又要祭星,以为能得些好处,却不料一番热闹之后,没捞到啥实惠,只舀得些汤汤水水,心里不甚熨帖,撺掇村长请弟兄们喝酒,还指定要在城里。村长不想花这钱,找借口拖着,以为他会知趣。拖了数日,知道躲不过,最后只好应下。刘三桂又说乡下饭菜土得掉渣儿,要到城里聚仙楼吃。村长心里暗骂,明着却不敢得罪刘三桂,来约明仁作陪,明仁说,摆什谱,还非要到城里!村长要慰劳,还有俺们联防队的弟兄哩。这话就像要割肉的刀子,听得村长连连摆手说,不惊动其他人,有大侄子陪着就够了。明仁说,不是有各家凑的份子钱吗,难道都花光了?村长说,涂抹星儿似的点钱,大侄子快别惦记了,那钱有那钱的用处哩。
明仁不想参与这饭局,回去和好月说起。好月正在逗孩子玩,头也不抬说,相公怕甚?喝醉了随便哪里一躺,管什么子丑寅卯、温良恭俭。明仁笑道,你相公是这样没德性的人吗?好月说,我不知道,我等着看这回是也不是。明仁说,要紧时候,我借你这个挡箭牌,高高挂起免战牌,谁还敢摁着头让喝!
说好的次日早上,事情突然生变。
还没等明仁出门,刘三桂急匆匆跑来了。他全副武装,表情严肃地说,西边起了战事,县里要各处加强戒备。相跟着来到街上,冷清清的不见有人。来到南堡门,却见已加了双岗,村长也已在那里候着了。
刘三桂原本就不是能扛大事的。他那几个警员敬佩明仁的为人和本事,时间一长,跟明仁处成了贴心兄弟,更不把刘三桂放在眼里。刘三桂倒是想得开,也不计较这些,得过且过的,一有大事,便借重明仁和村长。原先的二村长如今成了大村长,联防队副队长斛明仁,如今倒像是明月堡警务联防队真正的主事者。
他们稍事商量,当即做出决定。一是宣布进入紧急状态,所有联防队员近期不准外出,随时在堡内候命。二是不许陌生人进入堡内,走亲访友的,须本村人担保方可进入。三是警民联防队混编成四个组。一个组在堡外龙神庙值守,由明仁率领。其他三组由刘三桂和村长和另一人率领,每隔一个时辰换班,在堡内和周边不间断巡逻。过了数日,不见有啥动静,大家于是懈怠起来,变着花样找借口逃避支差。明仁私下跟村长说,刘三桂拿着鸡毛当令箭,咱们不能白白苦了自家人,家里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外面是天寒地冻冷死人,时间一长谁受得了?坚持到现在,村长也觉得没必要如此风声鹤唳,兴师动众有些不值当的。他们于是去找刘三桂。刘三桂哪里是肯吃苦的,熬了几个晚上,早就满肚子怨气。村长和明仁来请求,好似正瞌睡给了枕头,顺坡下驴,将夜巡之人挑十个青壮留下,其他的都让散了。
又过了几天,依然风平浪静。
进出堡子的人渐渐多起来。无产,所以无畏。肆无忌惮地进进出出的,仍然还是那些穷家寒舍的老少男子。他们既不怕被偷,也不怕被抢,甚至不怕遇到政府宣称的“共产又共妻,杀人如割草的匪军”。当初唐明私底下的“反动”言论,到底还是在他们心中播下了种子,留下了渺茫的希望。惶惶不安之后,这些种子终于神奇地发出了嫩芽。既然这支队伍的人曾带领穷人打土豪分田地,暴动失败后,还曾有人被钉死在城墙上,这样的军队怎会欺负受苦人呢?“人生皆平等,耕者有其田”的日子,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来哩。
就在这时候,斛明玉回到了明月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