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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家里人多,活也多,蔡金花把湿布巾递给谭毅,大步过去姜氏那边帮忙干活了。
谭毅小心擦拭着阿姐额上的冷汗,却不知她早已深陷梦魇。
……
那日,天光正好。
谭真真正与阿弟在屋内耍着小泥人玩,那是阿爹悄悄买来的,阿娘不许他们玩玩具的,说要用功读书,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沉溺玩物容易丧志。
听见外面的动静,二人还没来得及收拾,阿娘已经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两人傻愣愣地,以为又要挨一阵骂。
哪知阿娘二话不说拉着他们来到梳妆台边,取出一盒黛粉饼,倒桌上磕碎了,两手一抹,就往他们脸上蹭。
还一边语出惊人,“二房的大姑娘女扮男装考了状元,犯了欺君之罪,判了谭家满门抄家流放。”
“什么?欺君之罪!”
姐弟两人俱是一惊,甚少露面的堂姐竟然干出这么大一件事!还抄家流放了!
他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乍一听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都懵了!
两人任由阿娘搽了脖子后又搽了双手双臂,把两个孩子整得灰扑扑的,才放手。她自己也搽了些。
阿娘从柜子里取出两双鞋子给他们换上,是陈年旧布,瞧着像是旧鞋。
阿娘轻轻附在他们耳边说,“鞋底藏了银票,用油布包着。”
她又捏起剩余的黛粉往鞋子边缘也蹭了些,让他们等下到院子泥坑里踩踩,弄脏点。
谭真真听着听着就哭了。
“我的傻闺女咧,这个时候你哭,不是白瞎阿娘刚折腾的功夫吗?”
谭真真吸了吸鼻子,“阿娘不是说特地寻了人调制的,可以防水的吗?”
阿娘嗔了她一眼,这孩子真是心大,这个档口还有心思调侃。没空和她说道,拔下姐弟两个头顶的玉簪,换上了两个朴实无华的木簪。
跟着把身上的衣服也给剥了,换上了颜色不显的普通衣服,内里布料却是舒适的。
谭真真瞧着阿娘把能换的都妥帖地换了,有些忍不住了,“阿娘你莫非早已预料今日这一遭?”
“没有。但谭家水深,居安思危总是有的。你们记住,不论如何,活着才是紧要。若能好好活着,那就争取可以读书。”
“堂姐读书考状元,落了个抄家流放,竟还没让阿娘失了读书的热情。”谭真真叹气,真是服了这个爱读书的阿娘。
“阿真记住了,读书明志,哪怕只是识字做生意也不容易被人糊弄。”顿了顿,阿娘又说,“女子也可以考女夫子,做女先生,甚至其他更多,总之,可以做的事情并不比一个有功名的状元少,知道吗?所以切记,没钱没势之前没必要往那条道上去死磕。”
阿娘说得极快,手下动作也是不停。她自己也换了身朴素衣裳和发饰,就连她最爱的白皙脸蛋也整得光华尽失。
“可惜了我这大半辈子心血,好不容易奋斗成个小富商,皇帝一怒,我这又被打回原形了。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刚叹完这话,外面就嘈杂一片。
阿娘可以提前一点时间得知消息,也是缘于名下有店铺送货到府衙后院,送货的小哥匆忙听了一嘴。
这店铺并不在云安街,除了掌柜的,没人知道东家其实是阿娘,不然也不会那个时候让阿娘的人送货上门。
但也只偷得一小会儿的时光,官兵就上门宣旨抄家了。
真真切切听闻自己奋斗大半生的家底被抄了去,视财如命的阿娘还是止不住吐了口血。
谭真真一急,心口绞痛了起来,两眼一花,旧疾发作了。
她浑浑噩噩地被阿娘背着进了大狱,昏睡了两天只听得见阿娘一直焦急哭泣。
隐约是在祈祷阿弟不要被施以酷刑。是了,谭家男丁都被施了杖刑。
约莫是第五日,谭真真才无力地撑坐起身,看了失去了半数精气神的阿娘,她喉咙似有什么东西梗在其中,她的目光又在寻找阿弟的小身影,可惜没找到。
阿娘回神,连忙伸手探她额头,“不烫了,幸好不烫了。”
见她口干舌燥,又想询问什么,安抚道,“没事,你阿弟那边有你阿爹在。”
谭真真的心却提起,阿爹自己受了刑,如何照顾得了阿弟,阿弟的身子比不了自己强多少。但是她满口苦涩,喉咙里都是干喇喇的疼,连发个音都难受,只能轻轻点头不让阿娘伤心。
好不容易挨到饭时,狱卒照例送来能照面的粥水和黑馍馍。
馍馍太硬,谭真真吃不了,泡了粥也吃不下,只捏着鼻子喝了小半碗粥水,喝完馊味还萦绕在口中,她有些反胃,但硬忍着不能吐。
阿娘看得心疼,谭真真笑了笑,说,“阿娘,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