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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珍看见面无表情的闵文秀,和含着眼泪的朱瑛,有些恍惚。
他们也好久没见了,久到他们准备好了一定的有力证据,然后坐在了她梦里的那个位置上,声色俱厉地控诉她的罪行。
当她听见有当年的法医助理送来的尸检证明的时候,她笑了一下。
真是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了,她现在看起来像是必死无疑了。
“因为时间太短,起诉方还没有说服这位法医来做证人,但是相信这个证据已经足够证明被告方的罪行。”闵文秀请的业内律师说,“当然如果被告方不愿意承认罪行,要死磕到底的话,我们有足够的信心把这位法医请过来做我们的证人。”
宋明珍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想到了当初刚刚认识的闵莎了,她目光涣散地看着自己戴着手铐的手,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辩护律师在说什么,也不在乎律师使的眼色。
这位律师是国家分配的,宋家已经没有多余的一分闲钱来请律师了,他们的财产都被没收了,如果不是宋明珍的住院费是提前缴清的,宋明珍或许个人还要背负债务。
闵莎的笑脸在眼前浮现,还有金洙赫的脸。
是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闵莎围着金洙赫说个不停,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存在,或者说,她太高兴也太喜欢金洙赫了,她还不明白怎么在插入别人的友谊时维持平衡。
所以宋明珍每天一睁眼,看见围在金洙赫身边的闵莎,就觉得很窒息。
特别是当宋夫人问她,为什么有些事情金洙赫不告诉她,而会跟别人提起的时候,那就是她的噩梦,完完全全的、醒不来的噩梦。
她恨闵莎,就像恨父母口中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但是别人家的孩子没有做错什么,闵莎也想和宋明珍做朋友,因为宋明珍也是个漂亮的孩子,只是说话不太好听,还总是喜欢说。
金洙赫有时候说话也不好听,但是金洙赫说话没有宋明珍多,所以常常会让人忘记这件事情吧。
宋明珍记得有一次自己在体育课上剧烈运动以后,导致自己的生理期提前,整条裤子都惨不忍睹的时候,闵莎毫不犹豫也不在意地拿自己的外套借给她遮掩。
她承认她是卑劣地渴望过和闵莎的友谊的,但是她发现了自己完全没办法在父母和闵莎之间选择闵莎,她最喜欢的是爸爸妈妈,所以只能对不起闵莎了。
她选择性地忽略了闵莎的温暖,只记住每次因为闵莎挨的打,久而久之,好像遗忘和欺骗都变成了她的条件反射,她厌恶闵莎到了极点。
那个极点是宋明珍在天台上发现了闵莎,因为闵莎考试考砸了,这其中少不了宋明珍的手笔,因为她总是骚扰闵莎,让她没办法那么专心地学习。
闵莎在天台上放松心情,正好碰上那一天宋明珍烦躁到带着烟盒上了天台。
那一天宋明珍带上去的可能不是烟盒,而是一切伊始的恶果。
“你怎么能抽烟呢,这对身体多不好啊。”闵莎走过来,“你有什么烦心事说给我听就好了,我还是很擅长做一个朋友的,我们和好吧?把那些幼稚的手段都放下。”
“你懂个屁。”宋明珍很少说这么粗的话,她不耐烦地别开眼,想着再废话就喊人上来把闵莎揍一顿,她现在烦得可以捶爆一颗大石。
但是闵莎这个人有个特点,叫作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她试图去拿走宋明珍的烟盒。
宋明珍愤怒地推开了她,闵莎摔倒在地上,终于也有些恼火。
她指着宋明珍的鼻子骂她分不清好歹,说她不可救药,还抢了宋明珍的打火机在脚下碾碎。
当时宋明珍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看见打火机碎裂的时候,被激发了无尽的破坏欲吧,她听不进去闵莎说的任何一句话,也看不见自己身边的处境。
直到她推着闵莎前进,狠狠地把闵莎撞在了栏杆上。
闵莎吃痛地挣扎,她也不完全是傻子,也不是纯圣母,她现在可算是明白宋明珍就是个听不进去人话的疯子了,在她下定决心不要再管宋明珍的闲事时,被宋明珍扇了一巴掌。
是个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忍气吞声,但是闵莎突然瞪大了惊恐的双眼。
她感觉到了栏杆的松动,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随即就是背后突然卸力的感觉。
宋明珍突然感觉到手下一轻,所有反抗的力量一瞬间清空了,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身体,她就意识到了绝望地事实:闵莎掉下去了,是自己亲手推下去的。
来不及去想更多的,她知道马上就会有人报警,马上就会有人来看这个现场,而她会被直接指认为凶手。所以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宋夫人。
“妈妈,我失手把同学推下去了。”宋明珍看着脚下的高楼,看见了底下软泥一样的小人身影,恍惚地说,“从六楼推下去的,好像活不了了。”
那个人渗出越来越多的血,宋明珍感觉那些血好像全都滴在自己脸上了,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她在无意识地哭,惊恐地哭,她惶惶不安地挂掉电话,一回头,金洙赫正好打开了天台的门。
金洙赫对上了宋明珍的视线,完全懵了,站在原地,然后顿了顿。
“你怎么在这里哭?”金洙赫听见了一声巨响,但是那时候她还在爬楼,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闵莎也上楼了,现在怎么只有宋明珍在这里。
宋明珍不打自招地轻声说,“洙赫,闵莎不小心掉下去了。”
金洙赫听到自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然后感觉腿都有点软。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她怎么不小心掉下去了呢?”金洙赫看见了断裂开的栏杆,和站在边缘的宋明珍,感觉自己离真相很近,又离真相很远。
她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
这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