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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染血的手搭在两份圣旨上，继续艰难道：“朕的罪己诏上已经言明，我深感羞愧，无颜面对天下百姓，自我了断。所以今日就算我死了，你们拿着这两份圣旨走出去，也无人敢阻拦。”
“你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是吗？”顾滟冷眼看着他，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冲他吼道：“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皇上又是一笑，看着顾滟的眼神依旧慈爱，“还有一事，我已经赦免了长歌，命他去了海上。我知道他，他一定会建立一份功业，有他给你撑腰我也放心了。我确实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滟滟给的，你拿去便拿去了。”
他目露恳切，“只是，只是太子。我知道他罪大恶极，可我求你看在我哪怕一点点情面上，求你留他一条性命。他已经不是太子了，这辈子都坐不上皇位，这比让他死更加痛苦，我求你留他一命……”
“不可能！你本就该死，想用自己的命换你儿子的命，你做梦！”顾滟断然拒绝，目光又往东宫那边看了一眼，眸光一片暗沉，“他必死无疑！”
皇上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要说什么，最后关头却放弃了，低叹一声，“罢了，罢了，身后事我也管不着了。”他缓缓垂下头，又深深叹息一声，“我该去底下找你父亲赎罪去了……”
“从前跟在师父身边的时候，我最讨厌弹琴。师兄戏弄我时，最爱让我弹琴，这次我把手指弹烂，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
他呢喃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而在他真的咽气之前，顾滟却突然一挥手，将他胸前的冰锥拔了出来，随后用异能笼罩住他，挥出几根水针封住他几个大穴。
已经被死气笼罩的皇上，忽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迈进鬼门关的脚又生生被拽了出来。
裴修年看到这一幕也十分惊讶，看着顾滟不解道：“滟滟你做什么？”
顾滟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到皇上跟前，冷声问道：“刚刚说，你像是着了魔一样要处死我爹娘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皇上突然被救回来还有些发懵，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
顾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越发难看，抬手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药丸，“你先等着，等我去求证回来，你再死也不迟。”
她做完这一切，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裴修年追上来，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来。”顾滟回头看他一眼，眼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决绝。
看到她的眼神，裴修年更不肯轻易放她走，紧紧抓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在顾滟甩开他手之前又道：“顾滟，你别想丢下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盯着顾滟的眼睛，眼神神情又坚定，“你以为我潜入倭国急着解决海上的事情是为了什么。我知道，我知道你时日恐怕无多，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
“我太贪心，还不下自己的抱负，那是我的执念，可如今我已经做完我想做的一切。也见过了母亲和双双，我对此世已经没有留恋，让我跟着你。至少，至少让我见见，你这么久以来独自对抗的到底是什么。”
裴修年轻轻抵住顾滟的额头，语气近乎乞求，“滟滟，别丢下我……”
听着他的话，顾滟早已经泣不成声，怪不得之前他拉住自己要再看看娘跟双双，他竟然早已经下定与她一同赴死的决心。
无论怎样的拒绝都太过残忍，顾滟轻叹一声，仰头吻了吻他的唇，哽咽着点头，“好，我们一起去面对！”
借助轻功，两人很快掠过皇宫上空，落在了东宫门前。
刚一落地，铺面而来便是一股恶臭，裴修年眉峰微蹙，忽然明白顾滟刚刚为什么说有一股腐烂的味道，那股气味一定就是这里传出来的。
顾滟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异能已经从她身上扩散出去，她很清楚这是什么气味，只有丧尸的身上才会散发出这种恶臭。
推开东宫沉重的大门，那股恶臭更加浓郁，院中却看不到一个人，整座东宫都在一片死寂当中，就像是一处被废弃已久的宫殿。
即使裴修年感受不到什么精神力，可依旧敏锐地察觉到来自大殿的危险，那里像是盘踞着一只猛兽，阴邪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们。
顾滟眼睛也正死死盯着大殿，从踏入宫门开始，这里就有一股力量能隔绝她的精神力，在她的精神视线中，这里完全就是一片真空地带。
一踏入这里，顾滟就立刻有一种被人用精神力锁定的感觉，她能感觉到这力量与她的同出一源。
她看了眼裴修年，在笼罩在他身上的异能上面又重新加了一层精神力。
感受到她的视线，裴修年也回看她，紧紧握着她的手对她一笑，有些迟疑道：“那是宋思媛吗？”
顾滟重新看向上方阴暗的宫殿，“是，又或者不是……”她拉着他的手，一步步走上了通向大殿的阶梯。
走进大殿，里面竟然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在一片恶臭之中，更显得阴森诡异。
顾滟和裴修年又对视一眼，迈步走入大殿。
大殿中一片阴暗，只有主座旁边点着两盏龟鹤长明灯。角落里坐着几位乐师，正在演奏，而大殿中央，有十几个着各色宫服的宫女正在跳舞，舞步整齐划一，透着一股子诡异。
而太子身着黄色蟒袍，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只酒杯，撑在腿上，另一只手则在放在扶手上打着拍子。
至于弥漫整座东宫的恶臭，就是由这里散发出来的，而太子却好像对此毫无感觉，似乎对这一切都十分享受。
见顾滟和裴修年相携走进来，他也只是稍稍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对他们完全不在意。
等到慢慢走近，两人才看清这些正在舞动的宫女，还有那些吹拉弹唱的乐师，根本就是一具具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舞动之间，身上都会不时掉下一块块的烂肉。
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们似乎还是活的，看到他们走过来，眼珠一直随着他们转动，眼中一片垂涎，甚至有的已经从嘴里流出涎液。
这一切都超出了裴修年的认知，令他瞳孔巨震。
顾滟对此却这种东西熟悉得很，低声对裴修年快速解释道：“她们已经死了，变成了一种活死尸。身上带着毒，若是被他们咬伤或是抓伤就会感染，变成他们这副模样。所以如果他们攻击你，一定不要顾忌，还要砸碎他们的脑壳，不然他们根本不会死。”
她话音刚落，突然从殿上的屏风后面传出一声嗤笑。
顾滟的眼神立刻锁定声音来源，声音冰冷道：“既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就没必要再躲着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