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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大雪
尽管早已料到,可听林晚卿亲口问出这样的话,苏陌忆还是止不住心头一揪。
苏陌忆抬起头,笑容有些怆然。在她的眼里,他只是那个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吗?可是啊,这个大理寺卿看到太后密函的第一个念头,却不是要抓她问罪,而是要护她周全。这些,原是她从未想到、或是从未在意过的。
屋内一阵久久的沉默,屋外冷风呼啸。
苏陌忆看着眼前这个人,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懂过她。心底生出一些涩意,他却仍旧扯着一丝笑:“所以……卿卿可曾全然信过我?”
林晚卿被他问得一怔,毫无波澜的眼底终于出现一丝慌乱。她几番开口,却都是欲言又止。信过吗?信过。两个人同历生死、共赴险境,说不信是假的。可是他要的全然信任,林晚卿自问又做不到。过往十多载,她是生活在无边黑暗里的人。一路的长途跋涉她都是独自面对,未曾结伙没有同伴。她早已习惯于寂静中的踽踽独行,隐瞒是生存手段,是唯一出路。再没有什么比孤独更能护卫她沉重的背负了。
苏陌忆是第一个闯进她的世界,剥开她伪装的人。林晚卿以为这样就够了,因为再进一步,他便会剥开她的心。之后,两个人只会血淋淋地躺在一起。她是死里逃生的人,深知如此毫无意义。故而即便是在最沸腾的情爱里,她也会悄悄地放进去一块冰。可是她从未想过,这块冰会冻伤面前的人;更没有想过,看见他的伤,她也会跟着痛。
大雪纷扬而落,染白了屋外一片萋萋芳草地。好似所有的故事进行到最后,都是空白的沉默。两个人对望,近在咫尺,却像隔了最长的距离。
“景澈。”她倏地开口,却像被堵住了口鼻,声音酸涩,“何苦呢?”何苦执着于此紧咬不放,何苦步步紧逼举刀自裁。
良久,她听见苏陌忆哂笑地一叹,似乎有万语千言,都随着这一瞬间化作了唇间的白雾。
苏陌忆依旧看着她,眼神温柔。
苏陌忆说:“我可以问你三个问题吗?你如实作答,不要骗我。”
林晚卿咬着唇,点点头。
“雷雨夜那晚,我被人下了药,你救我是否存了利用的私心?”
林晚卿整个人难以抑制地颤抖了一下,唇齿翕合之间,竟没吐出一个字来。
“你答应不会骗我。”苏陌忆看着她,眼神微动。抓着包袱的手紧了紧,半晌,从林晚卿鼻息间飘出一个音节。她说:“是。”
苏陌忆微微一怔,继续问道:“在洪州那晚你喝下惑心,除了救我,是否还存了为萧家翻案的盘算?”
又一个“是”,这次,她没有迟疑。
苏陌忆的脸色已经很难看,方才深眸里的一点星火,也像是被风雪摧残的柴薪,逐渐冷却,变成皑皑一片。他沉默良久,终于问道:“若是我没有逼你,你是否……从未想过要嫁我?”
“是。”静静的一个字,很轻,像周遭飘落的白雪——没有起伏,却冷彻心扉。
“嗯。”苏陌忆颔首,“我知道了。”声音平静得好似冰冻。
苏陌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取来油灯,兀自点燃。
“既然如此,我亦不会强人所难。”火光渐亮,在他的指尖跳跃,暖色的光映上他的深眸,却再也照不暖他的眼神。他侧身取来匣子里的那张“婚书”——明明是顶单薄的一张纸,持在手里的时候却似有千斤之重。修长的手指,在明亮的烛火下显得瘦骨嶙峋。他缓缓地抬手,在穿过烛火时停了下来。火光染上逐渐泛黄的纸张,越烧越旺,信上的字迹随着火苗卷曲,化为一缕青烟。
“情之所系,为卿一人。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一生一世,白首不离。”字迹一个一个被蚕食,林晚卿觉得胸口好似插入了一把钝刀,一片一片,割得她鲜血淋漓。
“卿卿,我心悦你。”
“别怕,有我在。”
“卿卿,信我。”
“睡吧,我会带你回来。”
“卿卿……卿卿……”“停……停下……苏陌忆,你住手!”她的声音由嗫嚅变为哭喊,像将死之人要抓住唯一一根稻草。“哐啷”一声惊响,油灯被掀翻在地。
林晚卿死命护着手里那张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婚书”,眼泪滚滚、泣不成声。手上被灼热的油烧伤了,可是一点也比不上她心里的痛。她记得自己是不爱在人前哭的。
房间里又暗下来,雪依然在下。有风吹起一团雪雾,凄凄惨惨的,像谁的泣诉。
“萧家的案子,我替你查。你离开大理寺,我们……到此为止。”苏陌忆走了。
林晚卿不敢看他。她听到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点点走出了她的世界。
院子里的小径上留着他的脚印,他离开得没有任何迟疑。这一场落雪好似永无止境,微芒透着凄冷,像四岁那一年。窗外的天空被窗棂和屋檐割成无数碎片,眼睛被雪色天光晃得发胀。昭元十年的盛京,她好像再一次被埋在了十三年前的那场大雪。
“唉……”烧着红罗炭的马车里,太后放下手中的车幔,哀哀地叹了口气。
一旁同车伺候的季嬷嬷见状,将脚下的炭盆向她推近了一些,询问道:“太后可是冷着了?”
太后摇摇头,一脸愁容:“哀家这外孙真是……唉……太苦了。”
身为太后身边的老人,季嬷嬷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可风月之事,向来难断,更何况太后也只是个旁观的局外人,她便更不好说些什么。故而她只能不痛不痒地宽慰道:“也许稍有时日便会放下,太后不必替世子忧心。”
“唉……”太后又是一叹。谁都知道,苏陌忆是她当成眼珠子来疼爱的外孙,自安阳公主死后,她愣是没让他受过一丁点委屈。他一向心高气傲,那些彬彬有礼、稳重谦和大多数时候只是装模作样,实则以他一贯的性子,自是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现在,竟然被一个小丫头伤成这样。
太后气得浑身都痛,兀自抬手扶住了额角。季嬷嬷见她这样,慌忙上前替她摁太阳穴:“太后若是心里生气,就该将那丫头抓了。她是钦犯之女,本就不该活到现在。”
太后冷哼一声,悻悻地道:“钦犯又怎么样?堂堂大理寺卿都不管的钦犯,哀家敢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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