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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汛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殷淮安难得在属下面前如此挫败,自他七岁父母双亡后,他很少在人前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唯有的几次也是在殷文钊面前。
他一贯好胜,又极爱面子,视天地为无物。当初慕容怀月一句“武将也能进宫赴宴”被他记了好久,那话语里的轻视刺痛了一向自视甚高的他。
可眼下,不信天地的他却如此发问,让人唏嘘。
殷淮安略一抬眼,看楼汛不作声也知道他为难,只挥了下手让他搁下茶,一副累极了的口吻说道:“你去下房问清楚水银的事,不管他说不说实话,都杀了他扔去乱葬岗。”
楼汛领命退下,殷淮安拿起茶盏又搁下,走到内室远远瞧了一眼。床榻边围着一群人,他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丫鬟手中端着的鎏金水盆里血红一片。
心头一紧,他连忙退了出来。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殷淮安略有些狼狈地坐下,悲愤交加地在外间等着。直到后半夜,听音阁才安静下来,云落喂昏迷的慕容怀月服下一剂药,便到外头回禀情况。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殷淮安一摆手,说道:“别说了,我不想听。”
他现在只想忘掉今晚的事。
云落一顿,又说道:“将军回去歇息吧,一早还得上朝。”
“是啊,还得上朝。”殷淮安低低重复着,起身往外走。忽然,一阵凉风拂面而来,顿时落花满地。
殷淮安停下脚步,看着被风吹落的迎春花微微一愣,旋即,抬脚踩着满地的小黄花远去。
连这么微弱的风都经不住,当真无用。
他几乎一夜未眠,只是在三更天的时候略微眯了一会儿,到了起床的时辰,他是被外头的细雨声吵醒的。
雨打瓦片也好,雨落绿叶也罢,这本是催人入眠的好曲儿,如今却烦得殷淮安心里窝火。
左右睡不着,他便干脆起床,守在何孝岚身边。
不一会儿云落过来,附耳轻声说道:“将军,该上朝了。”
殷淮安颔首,看了眼还沉睡着的女子,便出去了。
楼汛正撑伞后在外头,见人出来,立刻上前为殷淮安遮雨,并说道:“将军,宫里传出消息,晨起,大漠有密信进了宫中。”
殷淮安淡然问道:“密信内容能否得知?”
“密信是直接交到圣上手中,所以咱的人没办法知道信里写的什么。”
“看来事情不简单啊。”殷淮安长叹一声,很是烦躁。
因着还在下雨,天灰蒙蒙的,殷淮安上了轿辇,听着雨落在轿顶的声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直到午时左右,细雨才停,药寮和膳房从晨起就一直忙着,七八个小丫鬟每人手里捧着一个食匣子,分别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去了。
云落正在听音阁给慕容怀月擦脸,见丫鬟们送来汤药和膳食,便搁下巾帕,端起白瓷碗吩咐着:“把小姐扶起来,要小心着些。”
两个小丫鬟轻轻托着慕容怀月的肩膀将她扶起,云落将汤药吹凉,一勺一勺喂她喝下。
本想着昏迷的人会将药吐出一些,谁知半碗药下去,慕容怀月非但没有吐药,反而轻咳两声,悠悠转醒。
云落惊喜,连忙让人扶着她慢慢躺下,俯身问道:“怎么样?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慕容怀月木然,缓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发生了什么。她抬手搭上自己的肚子,声音喑哑:“孩子……还在吗?”
云落抿了抿唇,艰难地摇了摇头。
“……啊。”慕容怀月闭上眼,旋即又睁开,“何孝岚的孩子呢?”
云落艰涩开口:“……夫人的孩子也没保住。”
慕容怀月那双无神的桃花眼呆呆地看着云落许久,蓦然,她瞳孔骤缩,想起了那个被她遗忘掉的药罐,瞬间情绪激动起来。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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