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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歌颂舞者雄壮英姿的诗,却让这细小的木头人跳出十分滑稽的味道来。它头上的帽子一会儿歪过来,一会儿歪过去,好像随时会掉下去。
它忽又捧心做思念仰慕状:“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歌声袅袅,渐渐微不可闻,小木头人转了个圈,给大僧侣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行礼,跟着再也不动了。
源仲觉着自己的下巴好像快要掉下去了,他一把捞起那个小木头人,扒开衣服帽子,翻来覆去地看,怎么也看不出它到底是怎么能唱能跳的。
“你……”他盯着谭音,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叫神乎其技,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
谭音抬头看他,烛火映在她眼底,亮晶晶的。
“你喜欢吗?”她问得很真诚很期待。
他应该会喜欢吧?当年她第一次做了会唱歌跳舞的木头人给泰和看,泰和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大僧侣现在的表情跟泰和一模一样。
可是她等了好半天,源仲也不说话,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
“喜欢吗?”谭音有点担心,小木头人能把泰和逗笑,怎么这只狐狸却毫无反应?
源仲还是不说话,他只是盯着她,一直盯着,她雪白的脸还有乌溜溜的眼珠子,她黑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单纯的期待,他情不自禁又想起高台上的那双眼眸。
好像有几万只蝴蝶飞进了耳朵里,他略显狼狈地垂下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完全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不喜欢。
“嗯。”他微不可闻地表示肯定,捏着小木头人舍不得放,拇指来来回回把它的帽子拨来拨去,又慌张又心不在焉似的。
“那就送给你。”谭音面上第一次露出开心的笑意,“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源仲一夜都没睡好,他把那个会跳舞会唱歌的木头人捏了又捏,时不时往里面灌点茶水,看着它神态滑稽地跳着唱着,他就乐得不停。
到了第二天再看到姬谭音,他不知道为啥就觉得她顺眼多了。
他想起棠华时常以身边有两个绝色侍女而骄傲,那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自己身边可是有个巧夺天工的工匠。
源仲莫名地心情奇好,盼着她再做点什么有趣的东西,见她一大早就在客房里埋头努力凿啊磨啊,他充满好奇地凑过去看——她正在打磨一个琉璃镜片,而且手边已经有十几个已经做好的镜片。
“你还在做这讨厌的东西。”他对鉴伪镜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全砸碎了。
“这不是鉴伪镜。”
谭音满脸都在放光,充满了高级工匠对自己作品的成就感与自豪感。她把小镜片递给大僧侣,示意他放在眼睛前,叮嘱:“来,看我。”
源仲依言望过去,透过琉璃镜片,她的样子变得非常滑稽可笑,脑袋又圆又大,上面两只眼睛傻兮兮地眨巴着。
“什么都没出现?”他把镜片抛来抛去地玩,“什么玩意啊?”
“这叫好运镜。”谭音一本正经地给它命名,“你去看看街上的人。”
透过镜片看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他这才发觉有的人头顶有一片小红云,有的人头顶是一片小黑云,而且颜色深浅不一。他亲眼见到一个头顶的小云黑得像墨一样的男子被小偷顺走了钱袋,他半点没有察觉,反而兴冲冲地进了一家赌馆——估计他很快会被人打成破抹布。
“这个有点意思!”源仲看得津津有味,又把镜片对准谭音,她头顶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是怎么回事?”他略好奇。
“那就是一两个时辰内既没好运也没厄运。不过好运镜只能看凡人,是看不出仙和妖的运势的。”
源仲拿着好运镜玩了半天,忽见半空中翩翩落下数只仙鹤,仙鹤背上骑着几个仙风道骨的仙人,透过好运镜看,他们周身居然放出璀璨金光,偌大的“仙”字印在他们脑门子上,十分可笑。
居然还能识别仙和妖!源仲对着铜镜照自己,果然自己脑门子上也有个偌大的“仙”字,看起来蠢极了。
他本来想建议谭音把这个很蠢的字改改,谁知她两眼放光地凑过来,问:“大僧侣殿下,你觉得好运镜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他一对上她充满期待的眼珠子就没辙,只得信口胡诌:“一百两银子一个吧。”
谭音肩负养好大僧侣的重担,听见好运镜这么值钱,水都没喝一口,抱着镜子脚不沾地地跑出去兜售了。
莫非她是惦记着他昨天说的锦衣玉食美人?这孩子真实诚。
源仲难得泛起了一丝内疚,推开窗轻飘飘地落下去,刚好落在才出客栈门的谭音面前。
“小姬啊……”他清清嗓子,用少见的温柔声音说道,“一百两银子一个,卖给我好了。”
他都快被自己的善良与好心打动了,难道他真像姬谭音说的,是一个好人吗?
谭音乌溜溜的眼珠子怀疑地看着他,突然道:“你有钱吗?我不赊账的。”
“哗啦啦”,他的好心情与一个好人的伪装顿时碎了一地,立即端起刻薄脸斥责:“还不赶紧去卖,卖不完今天不许吃饭!”
这一番恶毒又刻薄的嘴脸,惹得路人们纷纷摇头,替旁边那个柔弱少女心疼。作孽啊,这年头连仙人都能“逼良为娼”,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源仲一肚子气,眼瞅着谭音慢慢走远,突然她又掉头跑回来,在他面前踯躅半晌,才小声道:“你……你会等我吧?”
她脑袋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翕动,一副担心他会耍她一个人偷偷溜掉的样子。源仲一肚子的气突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心里有不可一世的得意,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软云般的情绪。
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特别是女人,她这种死缠烂打与柔弱实在是满足了任何一个男人的梦想,他不可能不得意。可他也非常明白,姬谭音接近他,肯定有一个目的,虽然他不知道那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他对她的感觉很复杂,厌恶,好奇,赞叹,恐惧,甚至还包括一种隐隐约约的失望。
但是此时此刻,他实在不愿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开口了:“走,我跟你一起去。”
姬谭音不是那种热情开朗的少女,虽然外表斯斯文文,但其实与温柔贤惠沾不了边,更谈不上精明能干。
她卖东西的方法也十分原始笨拙,抱着好运镜一家一家店铺问过来,本来老板们见是做出鉴伪镜的姬小姐,都十分客气,结果一听好运镜要一百两一个,脸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