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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辱人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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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

史嫣然陪在皇后身侧做刺绣,待绣完一幅歪歪扭扭的山水图后,重新开始垂首理绣线。

皇后执着一本杂书看了一会儿,才不耐烦地瞅她一眼道:“理那些丝线有什么意思?剪不断,理还乱。”

史嫣然柔柔笑了笑,道:“如今时日长了,理这个好打发辰光。”

“年纪轻轻,还说什么打发辰光,倒不如多点时间陪陪皇上。”

“宫中寂寞,陪着娘娘觉得心里安静。”

皇后闻言,放下书,探究道:“你最近越发喜欢来景仁宫了,倒少去碎玉轩和永和宫陪着莞贵人和容贵妃作伴?”

“容贵妃常常因为身体不好闭门谢客;莞姐姐最近又爱去咸福宫陪着惠贵人,她们都没空见我。”史嫣然佯做落寞地解释了两句,又小心翼翼道:“难道皇后娘娘不喜欢臣妾伺候在旁吗?”

“你乖巧安静,本宫自然喜欢。只是哪有人不爱热闹的,你怎会喜欢来这个成日安静的景仁宫?”

“因为成日安静,所以教会人忍得住寂寞。皇后娘娘气度高华如山巅云,臣妾心生倾慕,且臣妾也有咳疾,不适宜去人多的地方。”

她言语之间虽是极尽钦慕,但皇后又怎会不知她是在对自己溜须拍马,心中得意,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带了三分肉眼可见的苍凉道:“所谓气度高华,沉静自持,都只不过是被这安静和寂寞浸泡得久了,人也变得如此罢了。”

史嫣然见皇后面容失落,自知一通马屁怕是拍到了马腿上,一面在心里无语,这皇后也忒地多愁善感,一面还要佯做诚惶诚恐的上前请罪,“臣妾失言,并非此意。”

皇后借机敲打她一番,又大度道:“起来吧,本宫自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我之间,不用多言。”

“谢皇后娘娘。对了,臣妾做了一个香囊,想要献给娘娘,还望娘娘不要嫌弃臣妾双手笨拙才好。”史嫣然说着,忙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香囊献上。

绘春接过,递给皇后,皇后面带微笑,本欲夸奖一番,“这个香囊好……”只是“别致”二字尚未出口,却被映入眼帘的香囊表面,那歪歪扭扭的凤穿牡丹图案给带的面色僵了一瞬,半晌才道:“这个,是你亲手绣的吧。本宫之前见你为皇上绣的寝衣也是这般针脚。这个香囊上的针法,比起那时已是好上了许多。”

史嫣然面色微红,呐呐道:“臣妾,臣妾手笨,自小家境贫寒,从未学过女红,上次皇上过万寿节,不嫌弃臣妾愚笨,收下了臣妾绣的寝衣,臣妾真不知有多么感激皇上。”

闻言,皇后一时之间窒了窒,倒有些同情曾经说史嫣然刺绣很有些小家子气的淳常在了。

毕竟淳常在说她绣的小家子气,都有些太抬举眼前这位史妙音娘子了。

想来,皇上当初过万寿节时,也当真是对史嫣然体面已极了,那般带着残次绣品的寝衣,竟都愿意卖给史嫣然面子,穿上一晚,皇后想着,眸色忽的微闪,心道,如此说来,莫非皇上心中待她……竟还真是用了些心思?难不成是还念着当初在倚梅园初遇她时的情分,是以,并不仅仅当她只是个会唱曲儿的小玩意儿?

忽又记起上次因为甄嬛父亲被弹劾,皇上临时召甄嬛到养心殿时,还不忘周全地记着叫苏培盛在殿外告知后来的史嫣然一声,叫她先回宫,何尝不是一种尊重?

因为当初史嫣然与甄嬛达成了和解,所以,史嫣然当初在倚梅园顶了甄嬛恩宠之事,两人与皇帝都达成了默契,并未传扬出去。因此,其他人包括皇后也不知,史嫣然第一次侍寝的真相。

皇后沉思间,不由有些失笑。

她本想着此女无才无德,又是低贱的粗使宫女出身,将来当成个一次性的弃子便也罢了,怎料如今看来,皇帝竟还肯真正对她入心三分,如此这般,倒也有两分资格可受她调教了。眼看华妃日益气盛,连甄嬛亦是压她不住,皇后心中不免有种岌岌可危之感。

两日后。

皇后遍邀后宫嫔妃到景仁宫赏花。

安陵容本欲称病躲过,然皇后遣了她如今得力的宫女绘春带了院判章太医亲自上门关怀,无奈只得叫章太医重新诊了脉。

左右她这副身子不好,原就是老毛病,倒也不怕他探脉。

章太医诊了脉,难得说了句公道话,“贵妃娘娘本就体弱,生育后身子亏损更是严重,请恕老臣无能,娘娘今后除了缓缓养着,确实别无他法。”

虽则贵妃的脉象更有旁的奇怪难言之处,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深宫中秘闻诸多,倒也不必事事都要戳破。

余莺儿替安陵容理好了衣袖,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安陵容才轻轻道:“章太医不必介怀,本宫原就底子薄弱,也怪不得旁人。”

绘春却道:“章太医,听闻养病最忌一直卧榻不起,若偶尔出门散散心,还会有旁的助益?”

章太医沉吟道:“这个,若是时常做些能令身心愉悦之事,确实,也会有所助益。”

绘春闻言忙打铁趁热道:“贵妃娘娘,正好皇后娘娘今日邀请各宫妃嫔小主到景仁宫赏花,如此幸事,贵妃若能同去散心,一定对您病体有益。您说是吧,章太医?”

章太医心底叹口气,垂首道:“是,绘春姑娘所言不错,春日本就易发怪症,总静卧一处,于身心都无益,贵妃娘娘的确不如出门逛逛、吸纳一些天地自然之气得好。”

“章太医都这般说了,贵妃娘娘今日,不会故意躲懒,不去赴皇后娘娘的宴吧?”绘春笑道。

余莺儿垂眸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极力按捺住了心底戾气。心道,若非为了六阿哥,娘娘三令五申要大家低调做人,本姑娘非要立刻撕烂这蹄子的嘴不可!狗仗人势,敢跑来永和宫狐假虎威,还真当本姑娘给你脸了?!

安陵容拿着帕子,轻咳了两声,方真挚道:“姑娘说哪里话,本宫自来钦慕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皇后娘娘今日难得起了兴致赏花,不说本宫身子是否康健,哪怕当真身有不虞,与娘娘的喜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绘春见她言辞甚是诚恳,一时间倒分不清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毕竟容贵妃本人甚少露面于人前,自打入宫后,便处处低调,与人为善,哪怕晋了高位,亦不曾与旁人生过龃龉,这样的人,连皇后娘娘都尚且看不清她的真实性情,又遑论她?

绘春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既未见到想象中的容贵妃怒容,又未被她宫中奴才们阴阳怪气、针锋相对,自然不能继续蹬鼻子上脸,只得礼数周全的带着章太医告退。

待人远去。

余莺儿方冷冷道:“娘娘,她们欺人太甚,咱们要不要给她们点厉害瞧瞧?”

安陵容拾起桌案上的《孟子》,接着阅读,恰好读至离娄章句下·第二十八节,“……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看到这里,她不由启唇轻笑了笑,“是了,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那辱人者,自然是人恒辱之了。”

左右躲不过,倒不如顺水推舟去为皇后娘娘多找些事情活动筋骨了,省的她一天天的,净将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余莺儿见安陵容有些肃清之意,忙腻着嗓音,笑眯眯地去瞧自家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