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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与您君臣二十六年了,可否求个恩典?”赵御史双眼通红地扑通一声跪在康熙面前,脸上又是悲戚又是决绝。
“快,快起来,做什么行如此大礼,多年君臣,些许小事儿,朕还会苛责你不成?”
高士奇去后,康熙回首一生,方惊觉陪他一路走来的老臣们早已凋零的差不多了,明珠也渐渐缠绵病榻,对着老臣们心更软了,对李光地、曹寅等老臣的容忍度不是一般高。
眼前的赵御史虽不是早年陪康熙一路走来的肱骨老臣,却也和他君臣相得快三十年了。
赵御史骂他、责他、参他不假,但更多的是规劝、指正与辅佐,每当康熙因私情、私利误公时,旁人不敢讲的赵御史敢讲,旁人不敢说的赵御史敢说,百姓中康熙的口碑很好,都传当今皇帝是个从容纳谏、宽宏大度、体恤百姓的明君,多半源于赵御史的“敢说”。
赵御史劝诫刚柔并济,从不是一味地头铁,该软的时候总是一车轱辘一车轱辘地说好话,要不怎么做大清的“魏征”,还能平步青云,朝野上下都是美名称赞呢!
因着静妃和端静公主,两人私交更是甚笃,这些年能陪康熙聊家常的老臣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康熙对他的容忍度,仅次于李光地。
赵御史屈膝上前,揪着康熙的衣角就抹眼泪,“皇上,您是臣的贵人,是臣效忠的君主,臣这一辈子也就认您一个主子,本想着为您鞠躬尽瘁,可如今……臣不得不在忠君和小家之间做抉择,只能用二十六年的君臣情谊,求个恩典了。”
康熙想扶人起来的手停在半空,沉思了一下,站起来沉声问道:“说吧,朕允你便是。”
“臣那夫人鬼迷了心窍,这回儿邀人去郊外温泉庄子游玩,一眼就相中了……相中了……”
“说不说,不说滚!”康熙内心刚因赵御史要离去的那点子悲戚瞬间消散了,而后怒极反笑,险些一脚把人给踹死,就这儿、就这儿么点事儿,至于搞这一出?
还以为赵御史得了重病要死了,或是家中男儿闯了塌天大祸,或是老娘没了要回乡守孝,从此退出朝堂。
结果一听,这他么的又是河东狮吼忧心儿子婚事闹出来的,你要赐婚你早说了,谈什么君臣二十六年的情谊,吓得人心生悲戚、惴惴不安!
“相中了直郡王的大女儿,您的长孙女,非逼得臣给儿子求赐婚。臣能怎么办?臣只认您一个主子,做不出……里外不是人的事儿来,只能求去前请您允了这桩婚事。”
赵御史言辞恳切伏地叩首,说着说着泪流满面,聊起了过往,“皇上,臣当年得您钦点成了探花,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朝堂上如何党派相争,臣始终只站您。”
“唯有您是臣的主子,可要儿子娶了直郡王的女儿,臣、臣难免……皇上,君臣一场,臣不愿意侍二主,哪怕那人……是您的儿子。”
“臣本想着让您赏臣二十大板,回去好糊弄夫人,偏偏臣那不争气的儿子昨儿放榜时正巧和给佟老夫人祝寿的格格迎面碰上了,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皇上,臣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平庸,小儿子是家族寄予厚望的接班人,臣、臣私心觉得这桩婚事不错,但臣不敢亦不能掺和到皇子争斗之中。”
“总觉得背叛了您多年厚待,过不了心里这关,可家里又……唉,臣只能谋私一回儿,用多年君臣情谊求个体面的离去,成全儿子的婚事呢。”
康熙思索着赵御史的话,暗自盘算一番后,也觉棘手。
这事儿吧,说大不大,归根到底是小儿女的心思。甚至康熙隐隐自得,朕的孙女多能耐,一眼就迷住了赵御史这个狗东西的儿子,还博得了他那河东狮夫人的喜爱……等等,孙女?儿子?
这岂不是说,朕平白多长了一辈,往后该改口叫赵御史这狗东西什么呢,小赵?小赵爱卿?赵晚辈?呵呵,怪不得总感觉这婚事有值得商讨的地方,可不是好么!
然再小的事儿,涉及到夺嫡,涉及到皇子相争,必须得慎之又慎。康熙如何不明白赵御史的忠心,可话说回来,他儿子娶了老大的女儿,就算他不站队,他儿子呢?
为了儿子,赵御史这狗东西难免要替老大说两句,他可是公认第一御史。言官杀人从不用刀,清流中的清流,要是偏向了老大……就打破了朕好不容易建立的朝堂制衡局面吗?
老大本就得了一大批武将、勋贵的支持,再来个大清第一御史相助,惠妃和明珠这俩人精儿,绝对会把这事儿利用到底给老大添助力。
细想想,这事儿,当真是进退两难。
霎时间康熙心跳加快,颓然坐在龙位上,看向赵御史的目光,既有不舍与无奈,又有愤懑与无助,老伙计,这事儿朕也难办啊!
赵御史与康熙对上,略点了点头,“皇上,臣明白的。所以,臣替儿子求娶,亦替自己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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