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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没有揭露谜底,而是让三舅和表弟,先应付好即将上门的完颜·查弼纳,等过两天,二人再配合她行动就好。
辰时末,小厮装扮的完颜·查弼纳终于是来了,宜修坐在屏风后面,瞧着他这身装扮,悠悠道:“都说官场千变万化,千人千面千心千术,如今大人这身装扮,想必已然领悟这一官场绝学了。”
完颜·查弼纳镇定了一下心思,方压下脸上的红晕,拱手行礼,“请福晋见谅,实在是清理户部亏空银子的圣旨一下,京城各方暗地里的交锋、纠纷就没停过,为不引人瞩目,坏了福晋的筹谋,臣……唯有如此来掩人耳目。”
宜修笑笑不说话,而是点头示意孟佳·云祺上前,将主场交给孟佳·云祺与完颜·查弼纳这对岳婿。
二人互相见礼,待完颜·查弼纳考查一番孟佳·云祺的学问见识后,不由地暗叹:这少年学识虽一般,但小小年纪,阅历不俗。
与人相谈更是进退有度,不怪雍郡王福晋要选他与自己女儿联姻。
若抛开出身,此人做自己的女婿,呃……不算差!
瞥见完颜·查弼纳眸中闪过的一丝精光后,宜修又让坐在屏风后的三舅,上前见礼,也没有多说什么,除了三两句寒暄以外,就是砸银子——
装着四十二万两银票的小盒子一出,刚刚还对孟佳·云祺出身有所芥蒂的完颜·查弼纳,瞬时便欣喜若狂。他出身满洲大族,如今于九阿哥、十二阿哥有了救驾之恩,立足于官场完全不用操心前程,最让他忧心的就是没有政治资金。
“官”字两张嘴,有钱没钱别进来,不只是告诫百姓别有事没事儿去衙门告状,也是官员混官场的真实写照——
官员的选拔和晋升往往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政治关系、个人背景、能力表现等, 但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是很难在官场上有所作为的:
一则避免因贫穷而采取不正当手段盘剥百姓,二则有钱方便上下活动,保持较好的官声与名声,便于升迁,这也是大族出身的官员,比寒门出身官员爬的更快的原因。
正因在大部分官员心中,普遍存在‘有钱也就有权了,没钱也就没权了’的观念,容易被钱、被权腐蚀,为前途,为升迁,总是乐衷于给自己找“门主”庇佑自身,以至于朝堂吏治混乱、朝堂拉帮结派之风屡禁不止。
康熙这才不得已,利用账本、欠款等,先一步策反太子和老大胤褆,让他们配合明珠等,大力追缴国库欠款填补国库亏空,进而逼迫官员们认清现实:到底是要权,还是要钱?
虽然权、钱之间的关系过于复杂,但聪明人都晓得,没权哪来的钱,可谁让大部分官员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呢?
高士奇、魏东亭、曹寅等,是真的没钱还,或是非得一力扛到底不愿意还钱吗?
不,不,不,他们不还钱是因为底下官员不允许他们还。
高士奇、魏东亭、曹寅等身处高位,享受下属的支持与拥护的同时,也同样被下属裹挟。
正如他们的态度,代表某一党、某一派的立场一样,他们的言行举止也被某一派、某一党的操纵,这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另一体现。
由于高士奇、魏东亭、曹寅等老臣,于康熙而言亦师亦友,又多年的相知相伴之情,现下双方却因为欠款、立场关系渐行渐远,还因政治纠葛从君臣相知走向君臣相疑,整个官场气氛都渗人的很。
中下层官员们,一方面想方设法给自己“擦屁股”,将往日那些见得不人的勾当扫尾的扫尾,灭口的灭口,一方面求爷爷告姥姥,到处借钱或是私下受贿,想法子把亏空给补上,力求把风险降到最低。
此等危急之际,孟佳氏提供的四十二万两银票,于完颜·查弼纳而言,无异于如久旱逢甘霖那般润人心田——
这钱来的既干净又便捷,孟佳氏这些年经商的口碑,京城百姓有目共睹;他如今又是孟佳氏的亲家,那这笔钱无论是以聘礼,还是以借钱通融的名义,完全不烫手更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再者,这笔钱够大,足以让他拉拢一批中下层官员扩大势力外,并上下打点一番,照拂下自家后辈,再不必担忧“独木难支”。
人逢喜事精神爽,完颜·查弼纳双手捧着盒子,眉开眼笑地望着自家贤婿,再没了之前陈沉稳、寡言的高人模样,笑得嘴巴合都合不拢。
就在完颜·查弼纳心满意足之际,宜修隔着屏风开了口,“你可以拉拢底下官员,但永远不要与明珠、高士奇等老狐狸打交道。他们功夫太高,这些银钱包括您在内,都不够他们玩的。该避锋芒还得避,不可得意忘形,妄图蚍蜉撼大树。”
宜修说的煞有其事,完颜·查弼纳敲响警钟之余,心中念头也愈发坚定:雍郡王福晋深不可测,跟着她走,自己能平步青云,若与她为敌……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完颜·查弼纳:“奴才明白,您放心,不该碰的人,奴才绝对不会在他们面前冒头。”
“嗯。”屏风后出奇的静,宜修身形微倾,缓缓道,“您是聪明人,没有本福晋的提醒,您也会想明白的。”
完颜·查弼纳正了正神色,斜眼瞟了一眼孟佳氏父子,宜修想了想,一挥手让舅舅和表弟先下去,沉声道:“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高士奇、魏东亭这两位老大人,最近频频与李光地、曹寅碰面,只怕是山雨欲来。不过,奴才不担心被殃及池鱼,唯一令人担忧的是,最近文人们也开始纠集在一起,试图打算让六部给事中、御史们打头阵,叫停当前国库追缴一事,还打算弹劾雍郡王带着十爷、十三爷盘踞在江南不肯回京……”
完颜·查弼纳将事无巨细地将朝堂最近动态,一一禀告宜修,临了问道:“福晋,咱们可要……若是没有动作,只怕雍郡王会被群起而攻,这……后患无穷啊!”
“不必。”宜修挥了挥手,语气冷漠中透着自信。“声东击西,实而虚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帝王心术可不是你我能看透的,更不是朝臣们一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倒不是对狗男人丝毫不上心,而是她对胤禛如今的行踪了如指掌,他正大力整顿河道与漕运呢!
河道与漕运历来是帝王心头的两道难题,狗男人敢于用自身前程去拼一把,消除漕运、河道的隐患,康熙就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对完颜·查弼纳这番出言提醒,宜修还是很满意的,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您有心了,但不做便不会错,不说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至少不会主动惹祸上身,冷眼瞧着他们折腾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是!”
完颜·查弼纳看着她的模样,似是明白了些什么,不再多言。
“有两件事儿,需要您去办。”宜修说是这样说,但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直接吩咐道:
“一是齐方起,他既入了王仕祯大人的眼,本福晋希望他在科举上大放光彩。是您推荐他去的王家私塾,后面也请您多多上心,莫让他辜负了贵人们的期盼,错过一场大造化。”
完颜·查弼纳内心警铃大作,贵人?还要在科举上大放光彩?这、这、这……什么样的造化才是大造化?难道那小子能一朝龙在天?难不成还能被天子收做东床快婿?
“二是有几个人,希望您栽培一番,满洲镶黄旗人高斌,新上任的松阳县县令蒋世勋(蒋氏的父亲),翰林院的富察·福敏等,希望您在官场有机会照拂一二。”
“……嗻!”完颜·查弼纳看了一眼屏风后的身影,撇撇嘴角露出笑意,很是恭敬地答话,完全看不出其内心的纠结。
除了富察·福敏他一个也没听说过,但这不妨碍他听话办事儿。大不了回头找人多多打听一番,再卖点人情提个半级或是把人调到自己人手下,只要他们不惹事儿,自个儿绝不让他们丢了乌纱帽,怎么不算照拂呢?
宜修不在乎完颜·查弼纳心里想什么,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人如何,只是恰逢其会地让完颜·查弼纳对自己的事儿上些心而已。
一阵交谈过后,午膳也备好了,为了拉近双方关系,宜修让孟佳氏父子出面招待完颜·查弼纳,自己则回长乐院陪儿子们。
酒过三巡,双方的关系眼见地好了起来,完颜·查弼纳连连保证会提拔女婿,孟佳氏父子脸上笑个不停,内心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一顿酒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双方都门清儿。
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帮我我帮你,大家一块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