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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降临,公主大婚。
清朝公主出降三大礼——初定礼、成婚礼、回门礼。
温宪公主与舜安颜,由皇帝亲自指婚。去年年初,宫内在保和殿和皇太后宫里分别举行筵宴,庆贺公主定婚。
去年年中,最初由德妃操持嫁妆准备成婚礼。德妃被贬后,佟佳贵妃接手诸事,一直忙到现在,终于走完了一切流程。
出嫁前一日,内务府浩浩荡荡地将五公主的嫁妆抬到了公主府,佟佳贵妃又亲自盯着公主府内陈设、陪嫁嬷嬷、随侍人员等,时不时应付太后的各种要求与问题,自是忙得团团转。
心中对温宪公主与乌雅氏不喜,可温宪的婚事,于佟佳氏极为有利。饶是再繁琐,佟佳贵妃也未曾怠慢,终于是安排好了一切:嫁妆、试婚格格、公主府等,事无巨细,样样过目。
十月十二,太后再不舍,温宪公主也要出嫁了。
天子嫁女,公主出降。
佟佳氏早就准备好的“九九礼”抬至午门恭纳,家中亲眷也分两拨,佟佳氏男儿前往太和殿给皇帝请安,参加宫宴,沐浴皇恩;女眷则在慈宁宫齐聚,向太后请安,并由太后设宴款待。
宜修起了个大早,进慈宁宫陪伴在温宪公主身边。宽慰她莫要紧张,温声细语地安抚着温宪,说着额驸舜安颜如何如何、以后夫妻二人要相互扶持好好过……
看得太后甚为感动,连连夸奖宜修是个好嫂嫂。
被康熙解了禁足的德贵人乌雅氏,心里知道宜修是做戏,可因着女儿大婚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流泪。
哪怕五公主嫁的是出自辉煌鼎盛之家的舜安颜,哪怕定居京城,过了今日,从小捧在手心上的女儿,也是别人家的媳妇。再想念,也不能让温宪久住宫中。
宜修望着乘舆轿远去的温宪,内心也是百感交集:公主享天下之养,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可下嫁就意味着要从深宫走入世俗。从小生活在深宫的温宪,真正能适应世俗的生活吗?也许吧!
自己重生一世,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弘晖、六公主、永谦等等,可对于温宪,自己更多的是冷眼旁观。上一世,温宪早逝是陪着太后热河行宫避暑途中中暑而亡,这一世,自己要插手吗?
沉思默想一番,宜修决定顺其自然。自己又不是什么好人,凭什么要给乌雅氏的女儿谋条活路呢!难道温宪会因为自己阻拦其前往热河行宫避暑,就感恩戴德吗?
前世今生之说,本就荒诞。重生归来,自己小心翼翼不敢露出马脚,为了一个仇人之女冒险插手不确定之事?不值当。
而且,五公主最在乎的人,肯定是乌雅氏、胤祯、太后,自己这个嫂嫂与胤禛那个不熟悉的哥哥,算什么!
压下脑中不切实际的念头,宜修继续扮演好嫂嫂的角色。与女眷们你来我往地交谈着,时不时与乌雅氏视线相对,眼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奈何,双方有软肋、有顾忌,注定只能是面子上过得去,没必要太在意。
胤禛因着亲哥哥与佟佳氏外孙的双重身份,先去了太和殿,陪着康熙与佟佳氏男儿觥筹交错一番,又提前离席,去了宫外的五公主府,与法海、佟国维等在外厅招待男宾。
期间,胤禛给佟国维塞了根宜修准备的白铜烤蓝烟杆,烟杆上镌刻【福满四季】,整体做工精致,可谓是送到了佟国维这个老烟枪心头上。
霎那间,佟国维布满斑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温暖而灿烂。最让佟国维满意的是,胤禛送礼时机、举动非常恰当!
今日,温宪公主大婚,给温宪婆家长辈送礼,是对妹妹未来的担忧与期盼;烟杆不太贵重,可符合佟国维的心意,明显是打听过的,说明胤禛把他这个老头子放心上,远胜自家那个孽障儿子数倍!
此后,二人便再无交流,各自忙碌着招待宾客,但彼此心照不宣:佟佳氏会在暗中支持胤禛,而胤禛也会与佟佳氏相互扶持。
在一旁招待宾客的法海,将两人的眼神交流看得一清二楚。胤禛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恰到好处:亲自来到公主府,既是对外族的尊重,也是一种拉拢,表明满月宴上隆科多的事情已经过去,展现出了他的容人之量;给外祖父随手送礼,却不多言,懂得避嫌以免引起皇上的猜忌,着实聪明。
就是有点不太真实!以往胤禛处事何曾如此圆滑过,顾及方方面面?法海时不时打量胤禛一二,越瞧越觉得如今的胤禛更多了份烟火气,不像以前太过冷静、太过执拗、太过“独”。
然而,正是如此行径,才更配的上佟佳氏外孙的身份。值得佟佳氏一族,在他这个外孙、继后嫡子上下注!
法海收回打量的目光,决心要利用宫里的人脉,彻底掐断隆科多与乌雅氏一切曾经往来的证据。唯有如此,佟佳氏才能干干净净地站在胤禛身后,继续以皇帝母族的身份延续佟佳氏的荣光。
胤禛对此心知肚明,甚至特地换了好几个位置,便于法海这个佟佳氏家主打量与观察。不经意间还特地隔空对视一眼,方便法海舅舅瞧见他眼中的尊敬与欣喜。果然,最后法海舅舅暗自点了好几下头。
见状,胤禛愈加恭敬有礼地接待来往宾客,双手牢牢握拳,昭示着激动的内心。自前些日子听了宜修说的那番话后,他就仔仔细细琢磨了佟佳氏一族的想法。
如今,舜安颜鲜明旗帜地站队大哥,是真的认可大哥有帝王之才吗?当然不,只是舜安颜为了引起关注,又为了争个从龙之功,擅自做主。
说到底,佟佳氏还没决定站队哪个皇子。就算他被记到佟额娘名下,佟佳氏一族也不会全把筹码都压到他身上。但是,为了延续佟佳氏的辉煌,佟佳氏一族早晚还是会下注的。
既然如此,索性就不要佟佳氏全族的支持,只要得到郭罗玛法、法海舅舅的认可就好。他们二人,再加上岳兴阿,未来十年、二十年,佟佳氏最核心的人物支持自己,其他人支不支持还重要吗?说不准,皇阿玛还会因为有佟佳一族中有人反对自己,而对自己更放心呢!
忙活了半日,宜修与胤禛在五公主府汇合,两人一边笑着看房间内的行人举行合卺礼,一边听着内务府安排的婚礼话事人,嘴里不停地说着吉祥话,指导公主与额驸完成仪式。
然而,两人思绪都不在这场婚宴上。
胤禛对妹妹出嫁心有感念,思及以后嘉珏、淑媛也会嫁到别人家,莫名有种冲进新房打断舜安颜腿的冲动。可更多的是,得到佟佳氏核心人物认可与支持的激动,以及未来能在朝堂上继续暗自积蓄力量的兴奋。
宜修瞧着暮色里烛光摇曳,暗沉的大红色洒满整个新房,想起前世自己被扶正时那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仪式。
洞房花烛啊,五公主两世都有。自己呢?
这一世,不停谋划、布局才有了一次。啧啧……与上一世的柔则、与两世的五公主相比,自己活得太累了,也太虚假。
可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注定并不能后退。
待到宾客散尽,宜修和胤禛也离开了公主府。月色如水,宜修没有选择与胤禛同行,而是先行一步,回了贝勒府。
打发走了弘晖房内的嬷嬷、侍女,徒留剪秋在门外守着。取下护甲,蹑手蹑脚地走到熟睡的弘晖身边,小心翼翼抚摸着弘晖那婴儿肥的小脸蛋,小声呓语,述说爱意与期盼。
“额娘的弘晖啊,只要健健康康长大,平平安安的,便胜过一切。只要你想,额娘什么都答应你,也绝对不会让你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弘晖……”
前世今生,唯有弘晖,最是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