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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子圆收拾完屋子,屋外已是一片漆黑。所有的亲人都坐在桌上闲谈,只有她提着开水瓶来往厨屋,一边给兄嫂妹夫准备茶水,一边准备着夜里的洗澡水。
像一头不肯停歇的驴。
“姐,我哥还没回来?”包春发手捧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没,估计还要一会吧,入秋了天黑得要比之前早。”
“晚上我和爱兰还是回去睡吧?妈!屋里肯定睡不下了。还有我姐她们一家子呢。”包春发问丈母娘王秋月。
“不!不回去,就在这里睡。挤一挤。你和继国晚上不是要打麻将吗?打完都深更半夜了,回去太黑我和你爹不放心。”
“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还怕娘屋没地方睡。你们一家人跟我去河对岸睡。”大哥万志平高兴的吆喝着。
却没想到一边的妻子熊想英来了火,她夹枪带棒的说道:“春发一家子,大小也有四个人。我们那小屋子!哪里睡得下!”
“嫂子我们回去睡,我们…晚上回去的。”万爱兰担心大哥大嫂吵架,赶紧出来解围。只是初秋,她就穿上了小棉衣,因为她总是喊冷,出门就被丈夫包春发套上了棉衣。她从未接触过农活的脸保持的白皙紧实,乍一看还以为刚满30。
她一脸惊恐又难为情的看着大哥万志平,用眼神劝他不要再争执。
万志平却被小妹妹的眼神刺激到了,他心里想着小女儿今年冬天要出嫁,儿子也要辍学。
他的人生被眼前这个狂妄势利眼的妻子操控着,他觉得自己苦点没什么,窒息般的生活对他而言混一天是一天。只要有口饭吃他就知足了。
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这辈子也要被迫过着贫苦的生活,重复着他的人生,被迫招架着人生的巨变。
他压抑良久的情绪此刻到了极点。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万志平此刻就想爆发了!只见他肩膀剧烈起伏,双手开始颤抖了起来,他侧身斜视着妻子,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愤怒和无奈不断的交织着。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只见他咬紧牙关,嘶叫一声,将强硬的拳头用力的击向木桌,那挺实的木桌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痛苦。
相反还给他莫大的鼓舞。
他开始咆哮了起来:“我说过去睡就过去睡!老爷们说话,你滚一边去!”万志平大吼一声,堂屋鸦雀无声,众人都沉默了。
大家都没有想到一贯老实巴交、妻管严的大哥竟然有这脾气。
熊想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那个老老实实迁就她的丈夫。她恼羞成怒的指着万志平叫到:“哎呀呀!万志平你长本事了?敢和老娘这样说话!”
“想英!不是妈说你,我还在这里,你不能称老娘,乱了辈分!”王秋月见儿媳妇一根手指对着儿子指指点点,顿时心疼起儿子,她在内心为儿子的反击沾沾自喜。
“你们是在提醒我,你们才是一家人”熊想英听到婆婆开口,心里的闷气更是到了极点。她叉着腰,随时准备对战。
“我们就是一家人!你说的对!你是外姓,在我们万家轮不到你说话!我妹妹难道都不能去我家睡觉,还要经过你同意?”
万志平冷眼看着妻子,直勾勾盯着,这一次他不再怯弱不再退步。
他一定要借此机会声讨妻子。
“万志平!你就是在恨我,恨我让万妮出嫁,让万亚雄不读书!你是不是在恨我?”
“是!我恨你!我现在看到你!我心口的血就要涌出来!你掉进钱眼里了!你简直是疯了!你不配做人娘!”万志平把积压在胸口的话一股脑的吐露出来,还不忘吐出一口浓痰摔在地面。
“你怎么不怪你自己?怪你没用!”
怪你不如你二弟!不如你小弟!怪你爹娘偏心!当年把读书的机会都给了他们!我才跟着你受穷!孩子才跟着你还是受穷!是你没用!怪不得老娘!”熊想英嘶吼着,她的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满腔怒火无处喷射,气得那双颊微微地颤抖。
她浑身的血液像沸腾着的开水,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一直流到手指尖。她竖起的手指不停着对着丈夫指点,仿佛无数发离弓的箭,下一刻足以取掉在场所有人的首级。
这些言语仿佛晴空万里一记炸雷响起!延绵不绝……又咄咄逼人!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老爷子万绪庆,只见他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
虽是满头白发,却梳的很整齐。他穿着一身整洁的藏蓝色工衣,洗得发白的领口上方顶着方方正正的下颚,一股子盛气凌人。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将这一切的争执尽收眼里。
他一脸失望的看着大儿子万志平,无奈的摇头叹息。
一声叹息当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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