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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比扬州要冷,入了夜,裴如衍将她搂在怀中,“天冷了,晚上务必盖好被子。”
他郑重其事,沈桑宁也叮嘱他,“你也是,三餐要记得吃,再忙也不要忘了,天凉了要记得添衣,你莫要再像往日那样,总熬夜,身子会吃不消的。”
“杜公子这次也随你一并同去,此人能文能武还擅长医术药理,有他陪着你,我也放心些,你若哪里不舒服不要讳疾忌医,定要让他给你瞧瞧,如果避免不了熬夜,请他给你开些养肝养心的汤药,别怕苦,你自己也知道扬州危险,恐生疫病,你们定要预防,不可自大。”
“赈灾款还差些,我再想想办法,回头给你们捎过去,你就一心一意救助灾民,不要为金钱担忧了,光是钱还不够,灾情严重的话采买物资也是问题,我筹备好给你们捎些物资过去。”
她想到什么便叮嘱什么,自顾自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裴如衍没声音了,她轻声道:“睡着了吗?”
他未答。
沈桑宁心中叹了一声,抬起手碰了碰唇瓣,温热的手掌心轻触他的脸颊,随后放下手,缓缓搂上他的腰。
他的身体很暖和,她闭上眼,埋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待她呼吸逐渐平稳,眼前人蓦地睁开了眼,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挪开,再将被褥为她盖好,生怕吵醒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裴如衍穿上衣物,俯身在她额心落下一吻,眸光缱绻,压低声音道:“夫人,好梦。”
最后看一眼妻子恬静的睡颜,他悄然离去,将门阖上,房中静谧得如同无人般。
约莫半刻钟后,榻上装睡的人儿才坐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床榻,长长叹息。
许是不想她难过相送,也或许是怕她再提出一起去的要求,他趁着她“睡着”就走。
沈桑宁明白,故等他走了,才起身走到门外,仿佛站在庭院里,能感受到他离去的踪迹。
眼下已是宵禁,万籁俱寂,星辰闪烁,隔着数道高墙外,三百名晋元帝的亲卫和国公府的一百护卫,早已排成了长长的队列恭候在国公府门前,手持长枪,气势恢宏。
裴如衍踏夜而出,两步上马,不曾回头,“出发!”
陈书陈武各在他左右两侧,待他话音落下,两人异口同声地重复,“出发!”
因着是宵禁,路上没有行人与障碍,趁着夜色一路疾驰出城,百余人的队伍拉着装赈灾银的车马,城门守军早就接到通知,提前打开了城门,让队伍顺利通行。
上千只铁蹄从水泥地踏上黄土,卷起阵阵尘土飞扬,守城军只听“踏踏踏”此起彼伏的铁蹄声,约莫持续了一刻钟,终于远去。
直到没了影,才将城门关上,“报告上峰,裴大人已出城。”
这夜里,国公府很安静。
裴如衍的离开甚至不曾惊动虞氏,他说的是次日走,宁国公夫妇都不曾出来相送。
但,荣和堂的灯燃了一宿。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虞氏怎会不知儿子动向呢。
灯影下,摆着一双陈旧的小虎鞋,这是虞氏压箱底的宝贝,她望着这双小虎鞋,想起儿子三岁时求着要抱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此时,邹嬷嬷推门而入,“夫人,世子出城了。”
“嗯。”虞氏惆怅地应道。
“夫人不必担忧,世子定能完成陛下交代的事务,”邹嬷嬷安慰道,“夫人怎的又在看这小鞋了?”
虞氏瞅着那双小虎鞋,无奈叹道:“我如今算是感受到段氏的心情了,衍儿这么独立,我心里头总是又悲又喜,有时候我在想,若不是我被那贱人暗害了,便不会失去女儿,说不准还能给衍儿多添个弟弟妹妹,但我时而又想,衍儿没有弟弟妹妹,我才不至于偏心,不让他与我生分。”
夜深人静时,虞氏老是怅然若失,邹嬷嬷都有些习惯了,老话常谈地劝慰,“夫人,您不要这样想,世子并非与您生分,只是性格如此,老奴瞧着,少夫人也是不知道世子离开的。”
虞氏一瞬间诧异闪过,随后道,“阿宁怎会不知,恐怕也是与我一样,装不知罢了,你过去瞧瞧,让她早些休息,别熬着。”
邹嬷嬷笑道:“夫人当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婆母了。”
“什么好不好的,她与衍儿同心,便是最好的。”虞氏道。
邹嬷嬷点了点头,离开前多嘴一问,“夫人您自己也该早些休息了,这小虎鞋老奴放起来可好?”
虞氏摆手催促她赶紧走,“我再看看,明日让人洗一洗,明年传给孙儿。”
反正这鞋子,孙子孙女都穿得了。
虞氏想想都笑了。
邹嬷嬷欲言又止,迈着轻步子出门,然而在心里忍不住腹诽,偌大的国公府何曾需要传一只小虎鞋了?不过是夫人的念想罢了。
即便要传,明日就清洗,是不是太早了些……
沈桑宁在庭院中赏月时,听得邹嬷嬷前来传话,心知婆母也一样没睡,于是让邹嬷嬷转述几句关怀之言,自己听话地进了房中休息。
出来太久,被窝都凉了,她的脑子里惦记着三十八万两的事,想着京城能筹集的都筹集了,接下来再想筹,恐怕得去外地。
金陵是个好地方,不仅商业发达,离扬州也近,物资运送还很快。
沈桑宁暗暗打定主意,这次才真的睡去。
隔日,裴如衍请的画师来了,沈桑宁正好准备去找云昭,便打算带着画师去云家给云叔画像。
出门碰见行色匆匆的阿舟和端午,阿舟背着书箧,端午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手里还拿着油纸裹着的面饼。
“阿姐。”齐行舟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明明是他打的招呼,她还没点头呢,他先点头了。
沈桑宁暗觉好笑,“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他又点点头,“阿姐,我先走了。”然后继续疾步朝外走去,走着走着,干脆跑了起来。
端午跟着跑,差点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