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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人乃是我大宋瑰宝一般的人物,我大宋从陷于辽夏觊觎的险境到如今实力冠绝辽夏两国,苏大人的功劳有目共睹,若无苏大人苦心设计,大宋岂能有如今的气象?如今对辽作战,若无苏大人舍生忘死率兵深入辽人腹地牵制,敢问我边境能熬到今日么?七十万辽军恐早就长驱直入了;有人说苏大人牵制不力,我倒要想问问,你们一个个嘴上振振有词,当初为何不自告奋勇率兵深入辽国?也好教我们看看你们是如何牵制得力的;辽国幅员广大,经营日久,取上京岂是你们想像那般容易?苏大人定是审时度势才选择下十五城纵横滋扰,敢问一句,如果上京云集重兵,苏大人难道还为了拿下上京与敌死磕不成?真是荒唐的言论。”
赵祯皱眉道:“在这个时候,杜枢密难道没有考虑过进退之事么?”
赵祯的心情很是矛盾,一方面他很想下令出击荡平辽国完成万世不朽之业,另一方面他真的是有些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很明显,苏锦在辽国境内的破坏性不如预期的那么强大,他知道苏锦的处境很是艰难,但一旦下了进攻的命令,就意味着和辽人真刀真枪的干了,如果兵败崩溃,不但吞并辽国的梦想破灭,汴梁城必将不保,因为离得太近了。
韩绛等人连声附和,称皇上和京城的安危乃重中之重。
赵祯皱眉思量,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打。
范仲淹道:“皇上,虽然此时进攻可缓解苏大人的压力,并不至于酿成大祸,但纯粹从军事上而言,并非最好的时机;寒冬已至,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即将到来,若是雪后出击,辽人骑兵的优势将大打折扣,胜算将更大,而且苏大人在辽人腹内纵横数月,辽国上京道及东京道城池被毁,粮食物资被毁,流民增多,到了雪后,这样的问题更是严重,越往后拖,辽人越无心恋战,胜算便越大;只是时间越久,苏大人他们能够活着回来的希望便越渺茫了,臣无法取舍,求皇上圣裁。”
张尧佐等人提出担心的时候,正击中他心中的软肋,他数次自省,终觉得自己不能激进,在没有确定的把握之前,他更偏向于保守一点。
但这样一来,给主张进攻的臣子们一个错觉,那便是不遵守战前定下的策略,置苏锦的生死于不顾;这是赵祯不愿看到的,不过赵祯也没太在意,因为说到底,苏锦固然重要,但若拿他和自己的江山社稷来取舍,答案不言而喻。
“皇上,这还用想么?”有人沉声道,众人看去,那是御史中丞包拯。
“皇上且听臣道来,敌我形势如今大有转变,辽人强势之期已过,如今他们不得不回兵围剿苏大人的大军,此时进攻确实是个好时机,而且臣也敢保证,即便进攻失利,也不至于连京城都守不住,这一点张大人有些杞人忧天了。”
夏竦更是不必说了,夏思菱于十月初产下男婴,按照约定,苏锦会将这个男婴改为夏姓,延续夏家香火,但夏思菱的情形却教人担忧,思念和担心让产后的夏思菱虚弱不堪,一丁点的奶水也没有,只的寻了奶娘喂奶;夏竦不顾军务繁忙,多次回京探望,对于皇上不下令进攻的态度更是深深的失望。
杜衍忙道:“皇上,臣自然是考虑过,当初定下计划是苏锦大军攻破上京,强迫辽军全线回撤,而目前的情形是苏锦大军并未攻下上京,但下十五城,夺东京辽阳府,取得的成果也自不菲,但辽人并未全线回援,只是抽调十万人马守卫上京并围剿苏锦,这种情形下,该不该即刻反击,臣确实难以斟酌。”
众人鸦雀无声,无人出言反驳,对于包拯大家觉得还是躲开些为好,这人说话从不留情面,这时候争论,包拯绝不会口下留情,再说包拯说的确实有道理。
“臣以为,苏锦一人可抵百万雄兵,如果苏锦这次为辽人所杀,将是我大宋莫大的损失,而且……而且莫怪臣说话耿直,不救苏锦大军,天下百姓和朝中群臣也将寒心之极,臣也不妨袒露心迹,为国捐躯确实是为臣子之义,但为国所弃,恐怕是死不瞑目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包拯请求辞官归隐,再不踏仕途半步。”
“皇上,晏相所言明显带有私人情谊在内,目前我境内辽军尚有四十万,这不是个小数目,贸然出击一旦出了差错,岂非自毁社稷?第三道防线离京城不到两百里,一旦被破,辽军旦夕可兵临城下,晏相难道置京城和皇上的安危于不顾么?”
赵祯犹疑不决,他决定招范仲淹和韩琦回京参议此事,两位前线统帅对形势的判断应该更加的准确。
晏殊自不必说,虽然在不少事情上和苏锦意见相左,但晏殊知道,无论何时,苏锦都和自己是同一战线上的人;晏碧云数次回晏府探望,虽然侄女儿关于国事一概不提,但憔悴的容颜和强颜欢笑的表情焉能逃过晏殊的眼睛。
当然,反对者有反对者的理由,张尧佐等朝臣认为,当初苏锦发兵之前定下的反攻时机是拿下辽都上京,如今上京并未拿下,辽人的心理防线并未崩溃,此刻贸然反攻,岂不是正中辽人的下怀。
赵祯大翻白眼,恨得牙根痒痒的,范仲淹是将一个选择题摆在自己面前,当着群臣的面指着鼻子问他,你是要苏锦的死换来必胜,还是要苏锦活着,冒一冒风险;自己如何抉择?虽然很想选择后一种稳妥的办法,但一旦置苏锦生死于不顾,自己这个仁义之君的招牌怕是要砸的稀巴烂了,而且朝中的臣子们估计要个个寒心,晏殊和夏竦和苏锦如今是亲戚关系,苏锦本身在大宋也是名望颇高的人物,这么做的后果不堪想象。
“哦?那岂非是说赞同现在出击了?”
晏殊夏竦第一次真正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他们力促按照原定的计划展开反攻,不仅是因为敌我的态势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辽军已经在修筑工事做出防守之态,更是因为苏锦大军入辽数月连日征战,辽人调回的十万又很明显是去围剿他们的,如不反攻,苏锦的处境将极为凶险。
赵祯吁了口气,看着杜衍道:“杜枢密,你作何打算?”
范仲淹和韩琦一直站在队列没说话,他们能被重新启用得益于苏锦的推荐,但他们也知道,皇上对他们两人依旧怀有芥蒂,低调一些是最好的选择。
晏殊怒道:“张大人此言差矣,当初辽人七十万尚未能攻到京城,如今只有四十万却说什么京城危急,你是何居心?如今南方叛乱已平定,狄将军率平叛之军加入战场,此消彼长之下我大宋军无论人数还是士气上均具备反攻的条件,加之苏锦大军深入敌后纵横往来,下辽国十五城,辽人已经苦不堪言,这时候不出兵,难道等辽人调集兵马剿灭了苏锦大军之后再进攻?简直是笑话。”
“皇上,就目前形势而言,臣以为可攻可不攻。”范仲淹道。
夏竦也道:“晏相所言极是,当初定下的大计便是苏大人进军辽人肺腑,攻敌之不得不救,这样便可减轻前线压力,趁着辽军回援之时,我大军全力进攻,教敌首尾难顾,如今为何又出尔反尔,这不是将苏锦的二十万人卖给辽人了么?”
就在信州告破的当日,大宋的廷议也正式展开,双方唇枪舌剑争吵不休,张尧佐有皇上撑腰丝毫不惧宰相晏殊,慷慨陈词脸红脖子粗。
“范爱卿,韩爱卿,你们两位的意见如何?”
晏殊气的差点大骂杜衍,此人终于还是倒向了张尧佐的一方,说难以斟酌,便是不适合出兵之意了。
“这是什么话,范爱卿何时变得如此世故起来,可便是可,不可便是不可,什么药无可无不可?”赵祯不悦地道。
杜衍本欲置身事外,对目前的形势他还没有确切的判断,赵祯点名问及,他倒有些答不上来。
大宋朝廷上下近日争吵不休,争吵的内容便是,在侦察到辽军悄悄从前线调走十万大军,并大肆修建防御工事似乎不再进攻之后,是否要主动进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