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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笑道:“范公误会了,我不是怕大人贪了我功劳,功劳算什么?随便搞搞便是一大把,也没见皇上给什么好处;我是想用李宁明帮我运送物资罢了。”
苏锦翻着白眼道:“到了渭州我也可将战马编入行伍啊,这有什么矛盾?”
“不成,我可以给你五百士兵帮你运物资,但到了地点之后必须返回。”
苏锦笑道:“范公面前焉敢有什么脾气,这不是在跟您打个商量么?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范公豁达大度,下官也不能不给范公面子;战马我只要四百匹,剩下四百便算是给范公的见面礼了,此战缴获的盔甲物资器械尽数送给范大人为礼,在下一概不要了。”
范仲淹哈哈大笑道:“好一张巧嘴,不愧是本科状元郎,这是内外兼修之力啊。”
范仲淹又好气又好笑,难怪晏殊信中说:此子性格倔强,可容忍尽量容忍,切忌跟他对着干,免得他行惊天之事,让大家不好收拾。这下范仲淹算是领教了。
苏锦道:“什么?”
苏锦笑道:“西北这地方不好混啊,下官听说连范公和韩帅都差点栽了跟头,更何况是区区在下了。”
范仲淹哑然失笑,叹道:“也不尽然,世事之奇有时令人匪夷所思,想真正做事的反倒不好混,敷衍了事的却混的风生水起,你说岂不奇怪?”
范仲淹道:“你要拿李宁明作甚?怕老夫抢了你的功劳么?放心,老夫会如实上奏朝廷,这李宁明老夫要想审讯一番,看能否问出西贼的军队部署和计划,之后便派人押送京城去。”
“三匹劣马,两头青骡子而已!”范仲淹颇有些愤愤不平了,人比人气死人,本来没觉得什么,但跟苏锦一比,心里居然有些不淡定了。
苏锦连忙致谢,看来外界都流传范仲淹耿直不弯不懂变通,现在看来范仲淹挺懂变通之道的,外界的传言当真不可信。
苏锦忙道:“下官初来西北,连渭州城也没进,屁股都还没有坐稳,今后还不知有多少事务需要料理,可没想到封赏这件事上;下官行事有时会有偏差,若有功劳的话,麻烦范公请皇上先存在那儿,将来若是有过,也好以功抵过。”
苏锦挤眼道:“大人既然不分给我点马匹拉车,我便要拿这李宁明跟西夏换战马,一个太子少说也能换个千儿八百匹的,范公您说呢。”
范仲淹道:“你一口气便要了八百匹战马去,你知道这八百匹战马价值多少么?跟你说吧,我西北大军十余万,有马匹的骑兵不到八千,而且大部分为矮种南方马,这八百匹战马是西贼境内的良马,此番缴获之后正好用来扩充骑兵军队,你却要去驮粮食物资去,亏你想得出来。”
范仲淹沉着脸喝道:“胡闹,如此重要人物,你居然想拿去换战马。”
范仲淹呵呵笑道:“如此多谢了,为了回报苏大人的慷慨,老夫命人协助你们将粮食送往秦州,至于鄜延环庆两路的粮食物资,老夫命狄青跟你去取,这下也省的你们绕道庆州,你们只管往东,直奔秦州去吧。”
“下官苏锦给范大人问好。”苏锦躬身站在范仲淹的马前拱手行礼,对于范仲淹苏锦是十分敬重的,虽然和范仲淹素未谋面,但自从在后世读了他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之后,苏锦对范仲淹便有了一种高山仰止的崇拜感。
范仲淹忽然哑然失笑,自己跟这小子争什么战马,本来这场仗便是他赢下来的,自己只是觉得鄜延和环庆两路骑兵力量过于薄弱才想将这八百匹战马留下,其实给了苏锦还不是整个西北骑兵多了八百,又有什么区别?
范仲淹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一路上老夫深恐你们挡不住,若是出了茬子,老夫可就难辞其咎了,但没想到你们竟然以一千五百马步军击溃了敌军精锐骑兵三千,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倒是没藏明有些胆识,偷冷子猛地打马往官道下的旷野便逃跑,被王朝带人不废吹灰之力便拿了回来,苏锦铁青着脸命人当着降兵的面将没藏明砍了脑袋,用以警示西夏兵想要逃跑的下场。
苏锦呵呵两声,不予点破,他当然明白范仲淹的意思,夏竦庞籍便是在西北发家,败仗打了一箩筐,也不影响人家升官发财,直入中枢;听范仲淹语气中隐含苦涩激愤之气,苏锦也深深的为范仲淹感到难过,有些人不是不懂升官之道,他们其实比谁都懂,但是要他们那么去做却是在要他们的命,因为有一关他们过不去,那便是自己的良心。
饭桌上,范仲淹举杯祝贺苏锦,并声称要将此战和俘获的李宁明尽快押送群京城报捷,为苏锦请功。
苏锦笑道:“范公谬赞,愧不敢当。”
当的得知敌军领军之人是西贼叛首李元昊的儿子李宁明之时,范仲淹更是放声大笑,连声道:“苏大人是员福将啊,打了三四年西贼,这是俘获的最大的官了,西夏太子,哈哈哈,此事报到京中,朝廷上下怕是要乐坏了,李元昊在兴庆府也要暴跳如雷了。”
怪只怪夏人和辽人将马匹视为禁物,绝不向大宋出售,弄得大宋缺马缺的厉害,自己深忧于此,所以格外觉得马匹的珍贵罢了。
范仲淹看着苏锦笑道:“苏大人,有人说你喜欢捞便宜,老夫还不信,看来苏大人是要跟老夫分赃来了。”
西夏官兵无从选择,只能按照苏锦所言无条件投降,看到本来信誓旦旦要血溅五步慷慨赴死的太子殿下主动下马受降,众士兵哪还有半分的心气。
苏锦忙道:“岂敢岂敢,苏锦年纪轻,言行做事都不甚老成,还望大人多多提携才是。”
范仲淹笑道:“有趣,有趣,防患于未然,这是老狐狸的手笔啊,是你伯丈人教你的?初涉官场便懂得为自己留后路了。”
苏锦笑道:“范公何出此言,定是有不得不耽搁之事阻挠,下官省得。”范仲淹道:“对,老夫率五千兵马前来接应之时,忽接庆州急报,西贼万余兵马似有攻击庆州北木郎寨的企图,木郎寨乃是庆州北的一处要塞,驻兵仅两千,庆州兵马也不能尽数去援,以防敌军行调虎离山计攻击庆州,故而只能从庆州分兵三千去救援;眼见情势危急,我只好带着五千兵马顺道去增援木郎寨,也幸亏老夫带人赶到了哪里,西贼万余人马确实准备攻击木郎寨,见有援军到达这才退却。”
苏锦微笑不语,狄青抢先将大战经过说了一遍,狄青说话从不添油加醋,但即便如此,整个上午的盘肠大战的精彩和激烈程度还是让范仲淹咋舌瞠目。
范仲淹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拱手回礼,笑道:“苏锦苏大人是么?闻名已久矣,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翩翩少年郎,本来老夫听传闻之言还不信,现在彻底信了。”
范仲淹肃容道:“苏大人,你的五百名马军不是五百骑兵么?说实话皇上对你已经很不错了。五百马军这么大的手笔说给就给你了,你可知老夫当初上任皇上给了什么么?”
趁着范仲淹高兴,苏锦赶紧提出要将缴获的战马收为己有,并大为诉苦道:“范公,此战我折损了近五百士兵,牲口也几乎全部完了,在开往鹰嘴崖之前我便留下两百士兵和绝大部分物资堆积在山口之外,这些骡马都是拉着空车赶往鹰嘴崖,上覆油毡用来掩人耳目的,这些粮食物资还要运抵目的地,现在牲口死光了,大车也毁了不少,我这些物资可如何运过来?我想请范公将缴获的八百匹战马给下官运送物资,不知范公意下如何。”
苏锦摊手道:“我抓的俘虏,自然由我处置,要不然这样,由我将他押送京城,求皇上再拨给我几百马军,皇上必会答应,也省的跟范大人在此磨嘴皮子伤了和气。”
苏锦道:“原来如此,然则大人只能留下三千多兵马防止西贼再次袭扰,亲率一千余兵马前来救援下官了。”
众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当下范仲淹吩咐原地驻扎休息,众士兵忙于追杀和赶路,午饭都没吃,此刻便在官道上埋锅造饭吃喝休息,中午范仲淹破例允许众人喝了点米酒,以庆贺这场大捷。
“六百,我只要六百。”
原本范仲淹多少对苏锦有些看轻,接到晏殊写给他的私信之后,范仲淹更是对苏锦不以为然,他认为苏锦娶晏家女的目的也必是钻营,至于状元的头衔,范仲淹认为定是晏殊在皇上面前施加了影响刚,但眼下真刀真枪的一场仗之后,对苏锦的看法完全改观,就算是自己亲自指挥也未必能打出这么漂亮的仗来。
听完之后,范仲淹看向苏锦的眼神都变了,特别是苏锦诱杀两百敌兵,用疯牛疯骡子阵对抗敌军的疯马阵,堪称经典之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想出对付这样的办法,可见此人是有真材实料的。
狄青赶紧拉着苏锦上前迎接,苏锦知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范仲淹了,此时的范仲淹已经升任永兴军路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之职,实际上永兴军路已经在去年十月间好水川之败之后便被分为环庆和鄜延两分路,范仲淹原知庆州,但延州庞籍年后调往京城之后,范仲淹实际上已经是环庆和鄜延两路的军事行政一把手了。
苏锦慢悠悠站起来道:“要不这样吧,范公将李宁明交给我得了,战马什么的而我一概不要了。”
“五百!”
想到这里,范仲淹哈哈一笑道:“也罢,八百匹战马都给你便是,苏大人这新官上任,脾气着实不小。”
“免谈!”
众人立足等候对面大队人马的到来,说是大队人马,其实也不过一千多人的队伍,而且步兵居多,为首的‘范’字大旗之下,一匹黑马上端坐着一名老者,此人面目黑瘦,双颊凹陷,脸上层层叠叠的全是刀刻斧凿一般的皱纹,铁盔之下露出的两鬓也是雪染霜侵花白一片,看上去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但双眸却是精光四射,显得精明干练。
苏锦脸色一红道:“事实如此,要不这样,下官自带亲卫前去赴任,这批物资便等朝廷再派车马前来接应运输如何?反正此事也不是下官的差事,下官也只是义务性的帮忙。”
范仲淹微笑道:“怎么不敢当?就看你来西北这第一仗,便已经震惊四方了,说到这场仗,老夫还要向苏大人致歉才是,原是约定一个时辰以内必率大军驰援,但事有变化,救援来迟,实在是不该。”
“不行。”
范仲淹笑骂道:“胡说,手无缚鸡之力的西夏太子如何能帮你运送物资?”
“四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