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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穗儿道:“是啊,虽是如此,但看着这么大的场面,我心中却也很是发怵呢,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这戒备森严的架势,便心里发慌;晏小姐也真是,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来送送公子爷……”
那士兵挠头道:“不是说凡夹带有字迹之物便算是作弊么?”
“濮州举子吴敬梓,丧德失行,辜负圣恩,辱没斯文,示众三日,永不许参与科考……”
紧接着便是点名、领号舍牌号等诸般琐事,一直忙活到接近午时,四千余名学子才陆陆续续排着队往贡院之中进。
苏锦愕然道:“这本来就是糕点啊,这上面的字是糕饼模具刻上去的,关我何事?”
“这不是糕点么?有何奇怪的?”苏锦道。
“……”
苏锦道:“检查防止夹带作弊是应当的,但是你这也太过分了,这是矫枉过正。”
说罢摆摆手转身走回门侧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吵闹声引起了坐在门口一侧的副主考官孙大人的注意,他走上前来问道:“吵吵闹闹的作甚?天已过午,难道都不想完事吃午饭么?”
前后左右的学子们不干了,纷纷指指点点道:“岂有此理,这不是坑人么?”
那士兵斜眼骂道:“吆喝,还挺横!”
众举子窃窃私语,说不上是前一套题好还是后一套好,但大多数人都想分到后一批去应考,这样最少能从先批考过的那些人口中得到端倪,或许能揣摩出什么门道来;但也有人愿意先考,很多家境贫寒的学子,来的路费都是东挪西借而来,在京城中每日花销都精打细算,再拖延三日对他们实在是种负担。
接下来副主考孙大人开始宣布两批应考之人,为公平起见,京东西路应天府、济州、郓州、曹州、徐州、单州、濮州、衮州八大州府的名字写成纸条放入瓮中,随机抽取四个州府分为两组,而剩余的举子人数最多的开封府,则将人数均分纳入两组。
苏锦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作弊,同时也昭显朝廷对于科举之事的重视和严肃。
队伍的长龙慢吞吞的移动,近半个时辰之后苏锦方才来到贡院门前,趁着士兵们乱翻考篮的当口,苏锦抬头打量着这神圣的科举之地,在外边离得远看不大清楚格局,走近了才发现这贡院一丈来高的围墙上全是荆棘,而且居然是两道围墙。
柔娘轻笑道:“公子爷什么时候发奋了?加一起读书没超过三个月,不过以公子爷的聪明才智,奴家倒是一点也不替他担心。”
潘光启道:“按照朝廷安排,本科解试共三场分三日考完,第一日试诗赋,第二日试帖经墨义,第三日试策论;须得特殊说明一番,经晏殊大人提议,皇上恩准,解试试诗赋一场亦可以词代诗,以昭显我大宋长短句之精媲美前朝,诸位自行选择即可;鉴于本科人数较多,贡院号舍实难容纳全部举子入场,故奏请朝廷获准,分两批举行,所试之题也分为两套,第一批与第二批截然不同,故而诸位学子务需担心公正之事。”
“这是什么?”检查的士兵突然叫道。
“呸!谁管你什么正不正的,上头吩咐了,发现带着字迹之物一律当夹带论处!”那士兵叫道。
“就是,糕饼上的字迹也算是夹带,那我脖子上的金锁上刻着永昌恒寿四个字岂不是也算是作弊?”
苏锦领到的牌号是八十八号考棚第六号舍,加起来正好是个八八六,数字倒也吉利,吴恒心领到的牌号最为悲催,便是传说中的二十一号考棚第三号舍,加起来却是个213,笑的苏锦前仰后合,而王安石吴恒心等人却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苏锦心道:说了你们也不懂,213不就是2b么?这等乐趣却无人分享,心中倒也憋闷得很。
那士兵忙将情况说了一遍,孙大人捻起一只糕点看了看,凑到鼻子上闻了闻道:“你这厮狗屁不懂,这是正宗的汴梁徐福记糕饼店的莲蓉桂花糕,学子们买来当干粮吃的,怎地成了夹带了;这上面的字也是徐福记制糕饼的时候印上去的,乃是篆体的‘余味无穷’四字。”
苏锦吓了一跳,忙低头看时,只见一名士兵拿着一块糕点瞪眼问道。
潘光启颇具煽动性的语言一下子便将学子们的热情点燃,事实正是如此,十几年的努力,能不能一举成名便看今日了。
小穗儿忙看去,只见枣树下停着一辆紫色的马车,车旁两名女子站在一块大青石上正朝这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正是晏碧云和婢女小娴儿。
两墙之间留有一丈多宽间距,形成一圈环绕贡院的通道。围墙的四角又建有四座两丈多高的岗楼,在围墙的外围明显用汉白玉磨碎的白粉圈了一条警戒线,在警戒线之内,无一人敢在其中溜达,也没有百姓私搭的房舍。
此举甚易,只片刻之间两批先后应考的州府便已经产生。
皮鞭的威力确实够强,那几名学子的惨状也触目惊心,在将伤者抬走送医之后,场面终于平静下来;离着贡院门口方圆二十步之内被清理出一片空地。
小穗儿和柔娘、浣娘等人不能近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锦随着人流往贡院中走,小穗儿双手合十道:“老天保佑我家公子爷能一举高中,也不枉他发奋了一番。”
众举子们纷纷拱手道:“三位大人好!”
浣娘伸手朝远处的一棵大枣树下一指道:“晏姐姐早就来了,只是没过来罢了。”
正如苏锦所期待的那样,应天府被分到了第一批之中,跟济、曹、濮三州以及开封府的八百名学子分到一起。
“诸位,闲话不多说,稍后便请副主考孙提学宣布两批人员名单,本官在此祝愿天下学子满腹经纶得以发挥,十年寒窗,今日便是见真章的时候,光宗耀祖、报效朝廷、破釜沉舟、在此一举!”
三名主考满意地点点头,两边的两名看来是副手,拱手请中间那国字脸浓眉的主考官上前说话,那主考也不推辞,上前两步咳嗽一声,双目威严的扫视全场,顿时学子们自动闭嘴,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苏锦忙道:“孙主考,这位兄弟也是恪尽职守而已,您也不必责怪他,是在下不该带了这些带字的糕点来惹人误会,在下之过也;这样吧,这七八个带字的糕点便拿出来送给几位大人充饥,后面还有上千人,最少也要一个时辰方能结束,便算是在下感念诸位大人劳苦,孝敬的便罢。”
“曹州举子范大进,丧德失行,辜负圣恩,辱没斯文,示众三日,永不许参与科考……”
潘光启和那两位官员纷纷拱手回礼作答。
“老子不管,叉出去。”
那士兵皱着鼻子道:“不对,你这上面有字,定是想变着法子的作弊,来人!叉出去!”
“……”
“是啊,太不讲道理,这位兄弟说的对,这是矫枉过正。”
孙大人骂道:“你这脑筋,本官能跟你解释什么?你且退下,换个脑子灵光的人来检查,真是不知所谓。”
苏锦躬身道:“受教了!”拎起翻的乱七八糟的考蓝往里走去。
孙主考见苏锦说话得体,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摆手道:“不必了,糕点你自带去,莫要想着什么其他的主意,科举之事是严肃之事,莫以为几块小小的糕饼能为你带来什么好处;你能吃得起徐福记的莲蓉糕恐怕也是富家子弟,不过科考场上,贫富贵贱一视同仁,一切要凭你自己的本事。”
……
“诸位学子,鄙人京东西路转运使潘光启,受礼部委托,主持我京东举子今年解试科考之事,那两位大人一位是礼部派来监督我京东西路解试的礼部郎中鲁大人,另一位是我京东西路提学司孙提学,我等三人将共同主持本科解试……”
苏锦瞪眼道:“你敢!”
纸条刷拉拉随风飘动,像极了坟头的招魂幡,众学子指指点点的胆战心惊的议论,身上有鬼的几位趁人不备迅速将身上夹带之物丢到一边,免的重蹈覆辙。
贡院对于学子们的盘查很严,所携之物除了笔墨之外但只要见到有一张纸张,立刻便没收了;苏锦亲眼看见几名老兄被从衣角捏出了写满蝇头小楷的小抄,当场便被士兵叉了出去,绑在贡院前的木柱上,立刻有人写了一张长长的白纸条用浆糊糊在脸上,活像被贴了符的僵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