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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仔细品味着苏锦的话中之意,忽然打了个寒战,颤声道:“你是在威胁本官,扬州城是你的天下是么?”
苏锦道:“苦中作乐嘛,快活也是一天,不快活也是一天,反正一辈子就那么几天好活,又何苦装模作样让自己难受呢?”
苏锦忙压压手掌道:“那是下官会错意了,大人无需如此激动,外边全是人,大人失态可不好,有损官威呢。”
苏锦一本正经的还礼道:“同喜同喜,借中丞大人的运道,大人没来之前在下一筹莫展,大人一到立刻旗开得胜,定是大人给下官带来的好运道;这次的奏报行文上,我定要将这一条写上。”
苏锦微笑道:“大人误会了,下官可不是贪图享受才住在这间还不错的客栈里,而是因为在下家眷在此,自然是要常来看看。”
欧阳修没办法,只得拱手道:“恭喜恭喜,苏专使马到成功,扬州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欧阳修翻翻白眼,这小子明明是在向自己展示他的功劳,什么自己来扬州给他带来运道云云都是瞎扯淡,目的便是告诉他,自己又立了大功一件,与此同时又拿言语羞臊自己,看来今天这一趟来须得小心谨慎,少不了一番斗智斗勇。
苏锦迎出客栈门外,欧阳修的轿子刚刚落地,苏锦便上前亲手帮欧阳修打开轿帘。
苏锦拎着眉毛看着欧阳修道:“中丞大人希望我怎么回答?”
欧阳修低喝道:“住口,你这是在污蔑本官的清誉,本官手中办的案子哪一件那一桩不是证据确凿?何曾诬陷过他人?”
桌子早已摆好,茶水也已摆上,连几碟干果瓜子也都摆上了桌子,欧阳修微微点头道:“苏专使,茶水都已备好,看来是知道本官要来么?”
苏锦故作惊讶道:“怎么,中丞大人不是来恭贺下官成功将奸商所屯粮食给找回来么?一百八十万石粮食呢,这难道不是大喜事么?不瞒您说昨夜我回到客栈之后,兴奋的一夜都没睡着呢。”
欧阳修冷笑道:“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挖苦人?”
欧阳修一愣,随即坦然低头下轿,笑道:“苏专使这是为何?你也是钦命皇差,帮本官打轿帘,传出去这不是折杀本官么?”
苏锦忙道:“大人多虑了,下官可没那么说。”
欧阳修微一错愕,问道:“贺喜?我来贺什么喜?”
欧阳修哦了一声,点头道:“苏专使早该送他们回家乡的,跟着你颠沛流离如何是好?”
欧阳修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大笑声变成冷笑之声,低声道:“本官倒是想跟苏专使亲近,只可惜本官怕是没那个福气了,苏专使,本官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如实的回答。”
苏锦道:“光是我的使唤的使女倒也罢了,罢了罢了不谈也罢。”苏锦忽然闭口不言。
欧阳修嘿了一声道:“你倒是想的开,不过本官可没你那般的觉悟,本官看到作奸犯科之人,若不将之绳之于法,那是一天也别想好过,吃不香睡不着,总是要将之拿问而后快。”
苏锦忙躬身引领欧阳修迈步进了客栈大堂中。
欧阳修笑道:“你倒是看的很透,本官听起来倒似乎是在说官员凉薄,百姓倒比当官的懂得人情世故懂得知恩图报的意味。”
“苏专使,其实本官今天来此是另有要事相询的,不过恭贺苏专使马到功成倒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欧阳修终于开口道。
“哎呀,中丞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苏锦笑眯眯的朝轿子里拱手。
欧阳修自然也不会问这些事,这些事不过是铺垫和暖场,就像两个人走到一起互相问好握手一般,接下来便是要进入正题了;哪怕前面拥抱了握手了,谈正事的时候该骂娘还是要骂娘,跟前面的客套没一文钱关系。
苏锦笑道:“本使来扬州虽只有两月,但是也交了不少朋友,实不相瞒,扬州城上下有个风吹草动,都有些热心的朋友跑来禀报我;大人上午去了府衙将宋知府软禁起来这样的大事,我若不知道还配在这扬州城混么?还能斗得过那奸猾似鬼凶恶如狼的冯敬尧么?”
欧阳修脸上一僵,心道:你还给我装无辜装糊涂,居然暗讽老夫小肚鸡肠喜欢记仇,真是个刁钻惫懒的家伙。
苏锦哈哈笑道:“中丞大人恁般客气,你我年纪相差一轮有余,官职也在下官之上,尊敬些难道不应该么?再说了,礼多人不怪嘛。”
“那倒没有,只是家中的几个婢女本是跟随我在应天书院伺候读书的,后来皇上召见不得不带着她们上了京城,如今又奉了皇命来扬州,她们也不得不跟着我辗转来到这里;但是衙门里如何住得下这许多自人,于是下官便自己掏钱租了这家客栈,让她们在此暂住罢了。”
苏锦道:“这个习惯不好,心里不痛快会憋出病的。”
欧阳修张着嘴巴道:“你……你知道本官来的目的?”
“你是要问我是不是动了军粮赈济百姓是么?”苏锦微笑道。
苏锦笑道:“我也想啊,只是送不走她们罢了。”
欧阳修抚着颌下黑须微笑道:“嗯……似乎说的颇有道理,不过还有句话叫做礼下于人必有所图,前倨后恭必有原因啊”
欧阳修怒道:“少跟我在这绕圈子,我来问你……”
苏锦暗骂: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脸上却一副茫然,翻着眼睛道:“前倨后恭?下官有对大人不敬么?下官倒是忘了是何时,中丞大人倒是记得很清楚,大人真真的好记性啊。”
欧阳修揭开茶盅,抿了口茶水,赞道:“这茶不错,专使大人倒是会享福,租了家客栈住下,却不去官驿或衙门居住,确实,那个地方如何能跟这里相比。”
苏锦道:“大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一点下官倒是学不来,您先别开口,让下官来猜猜如何?”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多说,打了个哈哈,道:“咱们是不是该进去叙话。”
欧阳修笑问道:“哪有送不走的道理,你的使唤之人还能使唤不动么?”
“家眷?苏专使已经成家了么?”
苏锦呵呵一笑道:“中丞大人也不必客套,下官知道你不是来贺喜的,适才只是跟大人插科打诨罢了;本官办好皇差本是分内之事,百姓们来道贺那是因为这些事对他们有好处,或者说他们感念皇上恩惠又见不到皇上所以便施之于我身罢了,官员们自然明白办好差事是理所当然,下官怎敢奢求恭贺和赞扬?”
欧阳修平息一下心情,自己也觉得纳闷,平日里都是自己把别人说的暴跳如雷,今天怎么颠倒过来了,被这小子三言两句激的面红耳赤,这可不是自己的作风;而且今日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什么现在倒成了好像被苏锦占了上风的样子,真他娘的有鬼了。
欧阳修道:“本官也是开玩笑,苏专使不必当真。”
欧阳修一口将杯中茶喝干,闭目定定神,开口道:“那么本官问你,此事是真是假?”
苏锦摇头道:“欧阳大人,你说这样的话让我心目中对你的好感少了不少,难道你手中扳倒的那些人你都是罗织这样的罪名将他们置之死地么?”
苏锦呵呵一笑:“原来大人也跟下官一样喜欢说笑,看来下官倒是可以跟大人多多亲近亲近,共同的话题也许不少,或许也能跟大人学些为官之道。”
苏锦笑道:“有备无患嘛,中丞大人的车驾气势豪华,走到哪儿都热闹得很,下边人看见了便来禀报,下官想定是中丞大人前来向卑职贺喜的,所以便叫他们提前给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