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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道:“您知道就好,苏家赖以生存的粮油布匹成衣生意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庐州城中我苏记占的份额不足一成,这还是诸位平日经营有方的结果,这一成都是老主顾,其他的都被商会抢走了,而布庄则直接沦为亏损,到上月为止亏损一千四百贯,您说我还能等下去么?”
四人默默无言以对,苏锦所说的每一条都宛如在他们的心中放上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无法消除;他们对苏记的感情常人难以理解,服务十年以上的苏记在他们心目中便是家一般的存在,现在这个家摇摇欲坠了,遮挡风雨的顶部已经千疮百孔,这让他们无法接受。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苏锦根本就是跟他老爹苏默然是两种人,苏默然能为一次的背叛和失利而郁郁终结,但苏锦绝不会;一来苏锦有一种近乎赖皮的性格,黏上了就不会松开,这一点后世那位砸死苏锦前身王峰的系花最有发言权,硬是用四年的大学时光用尽水磨功夫将她弄上了手,成为学校的一段佳话,并成为无数屌丝男们的精神偶像,屌丝男追女神也不是没有成功率的。
“少东家……”四位老掌柜浑身战抖,老泪横流,他们听得出苏锦这是在安排最后的事情,少东家这是铁了心要博上一搏了,这回博得也许不仅仅是苏记,或许还是再搏命。
侯善荣沉思半晌,沉闷地开口道:“少东家,这么一盘点的话,确实如您所说,苏记在这样下去便难以为继了。”
“少东家绝不输于老东家和东家,或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胡掌柜道。
苏锦叹口气道:“几位大掌柜看出来问题了吧,不但我苏记的铺面庄园在减少,连每家铺面的利润也在减少,年利以两千贯论,钱税、工钱、耗损除去,实际得利不到五百贯,这还不算门脸费用,门脸虽是自家的,但总要算到成本里边的;种种迹象提醒我们,苏记再不励精图治,已经濒临倒闭的边缘了。”
布庄和粮铺本就是独立经营的铺子,平日里各家不管各家的账,这本帐只有东家才知道,苏锦这么一爆料,四人坐都坐不住了;一般的东家,连续亏损的铺面根本就不会再打理下去,复杂点的便想点办法挽救挽救,简单的便直接辞退伙计关门歇业。
“苏记全部产业的全年收益诸位恐怕不太清楚,我只问诸位手头上的铺子,十年前家父在世时,一家粮铺的年利几何?现在你们的年收益又是多少?”
……
少东家现在想做的便是极力的对这个漏风漏雨的屋顶加以修补,自己几人却跑来横加指责,实在有些不像话。
“对对,候掌柜说的对,噤声噤言,不要透出任何消息。”
“少东家说的在理,此事谁也不能犯糊涂说出去,这样吧,我和老胡老马三人前去,闵掌柜在家照应。”侯善荣果然不是个婆婆妈妈的角色,一旦被苏锦说通,做事便急火急烧的,绝不拖沓。
四人起身告辞,心中对这位少东家已经完全改观,连粮食怎么运回来,运到什么地方储存都想好了,这样的人岂是不靠谱之人,心中没有把握,根本不会考虑到如此细节。
“诸位老兄弟,切莫掉以轻心,少东家将身家性命交待给我们,责任重大,小心谨慎,细心周到为上策。”
四人连连点头,眼见为实,他们所担心的也不过是消息不确切冒然出手而已,若真如苏锦所言,这不失为一个巨大的商机。
苏锦也绝对不是他们所认为的初出茅庐的小白一名,苏锦可不是傻子,明明家中十万贯可以吃一辈子,为何要拿出来拼死一搏呢?当然是看到了胜算。
“我知道诸位还在担心此举的可行性,若说防潮防霉防蛀虫防老鼠之类的事情,相信诸位比我在行,若是诸位觉得有必要来问我,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办法多的是;若是怀疑是否南方正在大旱,我想你们很快便会知道,因为我会派你们中的一到两位去江南采购粮食,吴地、江浙、两湖、都要去,要收到上好的陈谷,顺便也证实一下是否天大旱,禾苗庄稼已经接近枯死,若是没有这种情况,诸位大可带着钱原地返回,就当我没有说这回事,诸位意下如何?”
“少东家,老朽惭愧!”侯善荣面色沉郁,仔细组织这合理的措辞:“少东家,您急于振兴苏记的心思我们都能理解,但重症用以虎狼之方,恐适得其反,何不采取些温和一般的手段呢,这样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此事是绝密之事,诸位回去无论何人均只字不要透露,透露出去的商机便不是商机了,而且此事越快越好,我们能意识到别人也能意识到,我的意思是后日晨间,你们中选派三人跟张老掌柜一起南下,留下一人照应四家粮铺即可,家中有我,万事放心。”
“苏记已经无退路了,诸位看不出来么?商会蚕食我们剩余的可怜的份额,打压之势已经逐渐强烈,上次四十多位掌柜联合来我布庄彩台闹事,这当然不是他们自发如此,而是背后商会的东家们的授意;当然当中也有想生存而被裹挟而来的小商家,但总体大势上,苏记已经是商会之敌,商会定会想尽办法个我们压上最后一根稻草。”
苏锦没有等老掌柜们从惊讶中清醒,又抛出他的下一个问题。
少东家雷厉风行的对布庄下了那么多的心思,一方面自然是为苏记的兴衰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宅心仁厚不忍众伙计和掌柜的散伙,这样的东家现在已经很少了。
“行,就按你们安排的办,我在庐西庄园已经寻到一处院落,一甩十八间正房,稍加整修便极适宜屯粮,诸位采购回来之后可直接绕道庄园,不必进城招摇,同时大批粮食储存之地也需小心谨慎,越少人知道越好。”苏锦举起茶盅向四位致敬,同时也是端茶送客之意。
四人立刻悄无声息,出了苏宅各自登车而去。
“果然如胡掌柜所说,是个做事的样子,老夫似乎又找到了跟这东家一起振兴苏记时候的劲头了,这种感觉已经十年没有了。”马掌柜道。
苏锦吁了口长气,身上汗涔涔的,今日其实还有一条最为有利的消息苏锦没有透露给他们,今日和张老掌柜曾聊到西北的战事,西北跟西夏的战事已经连续数年未息,从这一点上苏锦迅速便得出一个结论:官仓的存粮数量有限。
真是不盘不知道,一盘吓一跳,几位老掌柜闷着头做生意,十年间苏记的铺面和地产一年年的减少,潜移默化中的衰落让人难以察觉,但十年时间整个的一盘点,才发现原来苏记的衰落在不经意间已经到了令人惊骇的地步。
其他三位也赞同他的数据,四家收益差不多,数据也相差无几;这个数据一出口,几位老掌柜再倒抽一口凉气,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苏锦知道这件事万万不能张扬,丢失商机事小,‘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可是大罪,万一为人所举报,查证出来可了不得,看来卖粮食的时候还需多费一番脑筋才行,完全以苏记的名头来卖粮食是不妥当的。
几位掌柜的竭力回忆一番,侯善荣答道:“十年前一个粮铺全年收益大概在五千贯到八千贯左右,现在嘛……大概两千贯左右。”
官仓存粮不足则又可推导出一个结果,那便是明年青黄不接之时,朝廷没有足够的粮食平抑飞涨的粮价,自己的好日子便要来了。
苏锦喝了口茶,闭目在口中回旋一番,润了润火燥燥的口腔继续道:“苏记的事情已经不是温和手段所能决绝,所以我这一次要下猛药,将家中所有的积蓄全部搭上,今日请诸位来便是问诸位愿不愿意跟我苏锦同舟共济,我已经为诸位每人准备了一千贯的养老钱,即便苏记毁了,诸位亦可安享晚年,不必为生计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