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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茂县,上刘村。
这个村子距离县城有些远,出行并不是很方便,或许也因为如此,这里的一切发展都极为缓慢,村中建得起青砖瓦房的仍然没有几家,大家数十年如一日的贫穷。
但这是在顾岑宴回来之前。
如今的上刘村,有了一些变化,出入村庄的路变宽了许多,村中也不只是一两家青砖瓦房,多了好多修建的挺考究的院子。
顾家的屋子被翻新过,院子倒是没有扩大多少,一切好像还是曾经的样子。
苏芷推开院门走进去时,院中摆着的桌子上,已经放了两盘炒好的菜,她提着柴火放到院中堆放柴火的地方,又将背篓放下来。
顾岑宴端着煮的刚刚好的红烧肉出来,他面上带着一抹笑,这让他脸上那道伤疤都显得温柔了几分,“今天有什么收获?”
“前两天下的那场雨,木耳长了很多,还有蘑菇也不少,我还捉到了一只野鸡。”苏芷语气里带着喜意,听得出来她此时的心情是真的很不错,“我们晚上吃小鸡炖蘑菇吧。”
顾岑宴从院子里的水井里打了水,十分熟练的拉着苏芷的手替她洗了手,“好,就吃这个。”
洗了手,坐在桌子边上,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这样的饭食,放在上刘村算得上是顶好的,但若是放在长安富贵人家就完全不够看。
顾岑宴和苏芷都是这上刘村土生土长之人,后来都去了长安,过上了许许多多人眼中高攀不起的好日子,最奢侈的时候,一个人独享十道菜,谁也没有料到,这么多年之后,兜兜转转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两年前,顾岑宴在青州城遇见贺境心,从她手里拿到那枚骰子,这枚骰子送来的是间隔十年的书信,他知道了苏芷的下落。
那后来,他回到了长安,见到了皇帝,曾经威势极重的帝王苍老了,他以为自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脱身,却没有料到皇帝轻而易举地就放他走了,只让他答应了一个条件,那并不是一个苛刻的条件,甚至选择权都在他的手上。
他告别了长安,一路南下,长安的繁华抛在脑后,他穿行文风极盛的苏杭之地,不曾停留的继续赶路,最终风尘仆仆的回到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到苏芷背着背篓从门前走过时,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讲,可是千言万语在相见的面前又皆化作无声,四目相对,很多东西都不必再说。
他请了十里八村口碑名声最好的媒婆去提亲,当时他就站在媒婆的身边,紧张的喉咙发紧,手心里都是汗,因为他们真的很多年不曾见面,曾经待在山洞里躲雨时,他满心欢喜不敢说出口,只敢赠君玲珑骰,太漫长了,这段不曾喧诸于口的爱慕之心,他又开始担心芷娘会不会并不喜欢他,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他甚至有点后悔让媒人来提亲,应该先和芷娘确认心意才对的……
“好啊,我愿意的。”苏芷的声音很坚定。
顾岑宴猛地回头看她,苏芷正在看他,黑漆漆的杏眸里,眸色宛如当年。
耳边是媒婆欢喜的祝福声,一连串的吉祥词儿不重复的说出来,顾岑宴看着苏芷,眼中有着藏不住的喜意和不可思议。
那之后就是一系列的流程,一个月后的良辰吉日,顾岑宴和苏芷邀请全村人做见证,他们拜了天地,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生活变得非常平淡,却又非常充实,顾岑宴在村中开了个私塾,好歹也是曾经的状元郎,名头还是很好使的,私塾一开,这附近十里八村的蒙童都被送过来,甚至还有镇上有钱人也愿意把孩子送来。
那些人家一开始还送钱送铺子,想让顾岑宴把私塾开到镇上去,但顾岑宴不愿意,他就想待在上刘村。
胳膊拗不过大腿,最后那些人家妥协了,有些甚至在上刘村置办了田地院子,就是为了家中少爷读书,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考究的小院便是这么来的。
“你说,那人会找来吗?”顾岑宴看苏芷吃完了饭,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苏芷放下碗筷的手顿了顿,随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了,早点找来也好。”
顾岑宴和苏芷成亲之前,苏芷向他坦白了一件事,并让他好好想想,若是后悔还来得及。顾岑宴并不害怕,事实上苏芷还活着最重要,其他都是小事。
恰此时,一只喜鹊飞来,立在院子里的那棵槐树上叽叽喳喳叫唤着。
顾岑宴和苏芷同时看过去,又回过头来相视而笑。
“喜鹊来了,感觉要有贵客到了。”
“没想到,那顾岑宴还挺有名。”张满打听了消息回了牛车上,“他如今开了一家私塾,就在上刘村,听说教的挺不错的,不少乡绅富户都把孩子送他那边呢。”
“其实挺可惜。”贺影心道,“十数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入了翰林,结果最后只能偏安一隅,怎么看都很浪费。”
张满也觉得很可惜,但怎么说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许顾先生自己不觉得可惜。”
赶牛车的是方瑞,他休息了一夜,晕船的症状总算是消失了。
贺境心此时翻看着一叠信,这些信是当年贺从渊死后贺境心从箱子里找出来的,她早就看过,也早就印刻在脑海之中,如今再看一遍,好些她以为解开的谜团,如今再看,却又有另一番解释。
“前面就是上刘村了。”方瑞目光扫到立在路边的一块碑石,上面刻着上刘村三个字,出声提醒了一声。
几人下意识地坐直了腰,贺影心都紧张了起来,有关于赵长生无人知晓的两年,可能马上就要揭开那层面纱了,其中就有贺影心到底是怎么来的,虽然在他眼中,贺从渊和温觅就是他的爹娘,但知道自己并不是爹娘亲生的之后,都会好奇自己的亲生爹娘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有的自己。
贺境心抬起手拍了拍贺影心的肩膀,贺影心抬起头看了姐姐一眼,对姐姐笑了一下,原本挺直的腰背又放松了下来。
“大爷,您可知道,顾夫子家怎么走?”方瑞下了牛车,牵着牛,向地里除草的一个老大爷问路。
那大爷闻言,目光落在了牛车上,最后停在贺影心的身上,“你们是来送孩子读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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