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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每次老酼儿给她家送醋,都会给她买一串糖葫芦。
云裳咬着嘴唇,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老酼儿心疼得不行,连拖带拉的往小石巷里走。
一老一少淡薄软弱的身子‘沓沓’地走在糙石板上,细微的脚步声。
云裳听在耳中却尖锐无比,身上低不可见的在轻轻颤抖。
老酼儿发现了她的不自在,更加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仿佛要把自己的力量全部覆到她身上。
走出了怀娄城,他们到了一处农家院子外,停了下来。
老酼儿手脚麻利的把门闩把开,牵着云裳进了院子。
院子很破,东倒西歪的放着一些柴火和木头,院子里最干净的是矮墙下酿醋的几口大缸。
院子里有两间茅草盖的矮房子,墙是用黄土砖砌成的,和院子的围墙是同一种泥土。
屋顶除了几根房梁用的是木头,便是枯草和竹子盖着。
院子杂破脏乱,充斥着典型单身老汉子的痕迹。
“简陋了点,先落个角。”
进了屋,老酼儿见云裳一路走来都没说话,拍了拍她的肩膀,牵进了灶屋。
平时也没有打扫的习惯,地上到处都是挡路的杂物。
他麻利地把灶屋中间,一堆挡路的白萝卜,顺脚踢到了土墙边上。
“饿了吧,给你煮点白面吃。”
云裳灵魂出窍似的坐在灶台边上的木墩子上,半干不湿的叶子带出哔哩巴拉的火星子,从灶坑里飙了出来,把她惨白的脸照出了一点殷红。
冒着热气滋滋翻滚的水声和偶尔炸开的火焰,趁得安静如寒冰的空间有些慎人。
老酼儿瞄了云裳几眼,发现她眼珠子都忘了动,像被山里的妖精摄去了魂。
他撸了一把嘴在她身边坐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心里难受就哭吧。”
看着她这副模样,老酼儿心里很难受,身份再不同,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娃。
每个月初一十五,老酼儿都会给云家送两回醋,云裳都会在云家后院等他。
记得在云裳小时候,老酼儿偶尔一次生病起不来,她都会坐在门口眼巴巴的张望。
等再见到他时,云裳会老早把准备好的东西递到老酼儿嘴边。
哄着说,老酼儿~老酼儿,吃饼,老酼儿吃梨,老酼儿,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鸡腿,我最爱吃了,知道你今天要来就给你吃哩。
他从来没想到云家会走到今天这种境地。
老酼儿叹了口气,埋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面。
这点白面老酼儿是打算留到过年吃的,今天提前吃上了,呼哧呼哧几口就被他拔进了肚子里。
抬头看看云裳,她正在一小根一小根的嗦着,根本吞不进去的样子。
老酼儿把最后一点汤汁仰头倒进碗里,用粗糙的大手揩了把嘴后,就慢吞吞的细数起他的过往。
他祖上是北方人,十岁那年闹饥荒,村子里的人饿死了大半。
他娘带着他一路南下逃荒,在逃荒的路上,才发现外面也没吃的。
一路上都是死人,越往南树叶子越绿,总能裹腹一下,味道什么的就不说了,能不被饿死就好了,慢慢的娘身上开始水肿,路也走不动了,小半年就死在了路上。
来到怀娄城的时候已经一年以后,看见了人间百态。
一路上饿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自己能活下来算是幸运。
老酼儿叹了口气,“人啊,要好好活着。”
他不知道云裳能不能听进去,只见她眼神稍稍转了一下,又恢复成一片灰色。
他这人一辈子没进过私塾,说话也表达得不那么清楚,总之是想告诉云裳,人活着就有希望。
听完往事,云裳小半碗白面也吃了下去,她身子暖了很多。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生着火,看着火苗跳动。
火苗里是云家的一片血海,和爹爹嘴里那句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