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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温老师,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喜欢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在你看着别人的时候。但是,我知道你要看我这边的时候,我就会低下头来,装作认真地看书,做题目,但眼睛的余光,还是在感觉着你,当我感觉你不在看我的时候,我又会认真地看着你,看着你在看什么地方,是看着书在为我们范读,还是转过身去为我们写板书,你写板书的时候,我喜欢看着你手指的挥动,粉笔头在黑板上刷刷地滑动着,我好像并不是在看着字,而是在看着你的指尖在黑板的水平面上游动,那些滑来滑去的线条,好像是白色的野鸡,伸展着长长的翅膀和尾羽,在长满水草的沼泽地上跳舞,我看不清字,只知道——她们的舞姿,不需要吃饭,只需要跳舞……”
她说着,说着,眼神逐渐迷离,向窗台外面抬去……双手搭在书桌上,微微颤抖。
长久的沉默,大概有写三行粉笔字的工夫,他的脸在逐渐加热,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既会让力莉产生错觉,更会让其他的来人产生误会,于是赶紧找几个词来应对,没有最优,只有赶急。
“力莉,我的字,真有那么漂亮吗?”他僵硬地笑道。
“漂亮,是真的漂亮,大家都这么说!不过,讲真的,论字的工整,还是没有世珍老师的漂亮整齐。但是嘞,我就喜欢你写字时的动作、路程,还有那种很舒服的‘嚓嚓’声,像妈妈的手,轻抚着我的背囊,轻抱着我的小腰,轻轻哼着我听不清楚的山歌,我像睡在晚春的风里,一切都那么酥软……”说着,说着,力莉就自然地靠在了后门的门框之上,头倚窗棂,黑色的发遮住了半个窗户,眼神中满是慵懒,垂眼谛视于他。
他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想赶去脸上不合时宜的红和热,但无从下手,越是无从下手,越是红和热,他甚至很不合时宜地想到她的背囊,她的小腰,还有她妈妈宛如晚春的风的手,宛如晚春的风的听不清歌词的山歌……
他拿起了圆珠笔,想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些什么话,过后一展眼,才发现全是涂鸦。
“你——这叫走神!”他掷下圆珠笔,郑重地吐出五个字。
她没有回答,定定地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笔下的涂鸦,眼光在涂鸦和他的脸庞之间游移着,就是嘴巴不会说话。
“力莉,你知道三毛吗?”
她茫然地摇摇头。
“你知道《红楼梦》吗?”
她漠然地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不易察觉的微笑。
“力莉,我告诉你,我想起来了,你这样的情景,就叫作走神。台湾有一个着名的作家,也是女的,叫作三毛。她上课呀,跟你相反,老师一写黑板,她就掀起裙子来看,后来,被老师发现了。也是因为她看得过于认真,老师发现了,她竟然还不知道,像你一样,睡在晚春的风里。”
“老师,你这是什么话?怎么像我一样?我才不掀起裙子来看呢?你——你这是下流!还三根毛,老师,这也是你嘴里能说出来的话吗?真想不到,你心里面,想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欺负我没文化,我不理你了。哼——”
说完,抬起脚就走。
“力莉!”他叫道。
她没有停。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三毛,真的是三毛,是作家的笔名,就像老舍一样,茅盾一样,名字也不好听,但都是假名,假的名字,让人好记就行了,管它好不好听呢?是吧,就像我们老家一样,叫牛逼狗卵的都有呢,名字越贱越有生命力呢,文化人取的名字也有很土的,你要相信我!”
他拉住前门,不让她走。
“你——骗我!”
“没骗你!虽然我们课本里没有三毛的课文,但其实我们年轻人中有很多人喜欢三毛的,她写的《逃学为读书》、《雨季不再来》,非常受年轻人喜爱的,我在师范的图书馆看过,要不,我什么时候买回一本来,给你瞧瞧。”
他架住门把手,只留一条缝。
“你又在胡说!上学才能读书,哪有逃学能读书的?你真不会撒谎,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还想骗我?哼,放我走,我不理你了。”
她抓住他的手腕,就往下扳。
“不,你听我说,她真是逃学为读书,因为她读的是课外书,她不喜欢老师发的书,只喜欢在课内不能看的书,比如小说,小说,我会允许你们在教室里看吗?一经发现,都要缴掉的。”
“你是说,她也不喜欢看课本,只喜欢看课外的小说,哪怕逃课,也要看小说?”她的气消了三分之一。
“正是这样,我真的没有骗你!”他拨下抓住他的手腕的她的手。
“那还不行!”她又扳住他的手腕,以更有力的姿态往下拽。
“为什么?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她真是着名的作家,文学家,旅行家!”他抓住她的手腕,往外掰。
“不,你还说了更下流的话,什么裙子——掀开——看见,啊呀,总之,羞死了,难听死了,还把我扯在一起,你——简直——就是——流氓!”她扳住他掰她的手腕的他的手,使劲往下扳,小脸胀得像正在求爱的公鸡的鸡冠一样鲜红,坚挺。
“你误会我了,这真是天大的误会,三毛掀开裙子来,是看小说,看刚才我问你的那部《红楼梦》,中国四大名着之首,她把小说藏在裙子底下,老师一转身写板书的时候,她就掀开裙子来,看她的《红楼梦》。你想一想,她把书藏在裙子下面,老师还能发现吗?你说,她,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我觉得她,还是下流,欺负老师老实,不敢查看。这么调皮的无耻的学生,怎么你还这么喜欢她?我不喜欢!”她放开了他的手,脸上的紫红褪成深红。摇动着那只被他握得有一圈红印的手,羞涩地说道:
“老师,你真狠!想不到你也有这么狠的时候,你看,我的手被你抓得揪心的疼了,一大圈红红的印子,被狗咬了一样,你还不知道,不向我道歉?”
“是我不好,太急了。也怪我说话,没有条理,像写作文一样,缺了六要素,对不起你了,力莉。我看有没有风油精,帮你搽一搽,消消血痕。”说着,就要翻箱倒柜,其实,哪有呢?没有买,也没有带。
正在他汗颜之际,她简单地说了一句话,即解开了他的尴尬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