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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中原做梦也没想到,汪茹只把他与其他打工仔同等看待,安排他到服装柜台卖货,每月给他只开1000余元的工资。
陈中原问:“我在北京没有亲戚朋友,你能不能帮我提供一间住房,条件差点都行。”
汪茹却干脆地说:“这不可能。公司的员工都是自己解决住房问题,我不能破这个例。”
陈中原心理很不平衡,觉得汪茹太不够意思了。想想当初她有困难时,自己是怎么对待她的;再看看现在,陈中原真想拂袖而走。但以他目前的处境,他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只得认了,生存是第一位的啊。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能有什么过高的奢望呢?陈中原使劲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当汪茹打电话给财务,让陈中原去预支工资时,她那神态和语气让陈中原又仿佛看到了原来的自己。他觉得时光好像倒流了,当初他给汪茹30万时,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啊。可如今,自己和汪茹的角色完全对调了,汪茹似乎成了施舍者。
陈中原不禁黯然神伤。拿着预支的一个月工资,陈中原以每月500元的租金在朝阳区和平街某居民楼的地下室租了一间房。第二天,陈中原就去上班了。
第一次站柜台推销服装,他有些不知所措。过去,风光无限的他向来都是颐指气使,如今,他却不得不面对形形色色的顾客,有时还要忍受他们的白眼和蔑视的目光,他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他低声下气地向过往的顾客吆喝着时,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陈中原觉得,汪茹之所以对自己这个态度,都是因为自己落魄了,在她眼里没有男人的魅力了,所以,他暗暗发誓,一定要重新出人头地,在汪茹面前重树自己的形象。这样,她也许还会像过去一样爱自己的。
在这个信念的支撑下,陈中原决定委曲求全,暂时先干着,寻机再发展。一边卖服装,陈中原一直在四处寻找机会。可是,他很快发现:由于没有本钱,他很难在北京做生意;自己已近知天命之年,东山再起不是件容易的事。
陈中原一直在感情上对汪茹存有幻想,他觉得汪茹没有结婚,他就还有机会。毕竟两人相爱了多年,还是有感情的。所以,陈中原总是尽量去关心汪茹。得知汪茹家厨房的灯坏了,他马上去帮着修好。有时看到汪茹在公司忙到很晚还没吃饭,就去买来她爱吃的饭菜……然而,对于陈中原的大献殷勤,汪茹似乎根本不领情。
有一次,陈中原试探着搂住她,她马上躲开:“别这样,你要搞清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陈中原完全醒悟了:“现在自己这个样子,哪有资格谈什么爱啊,人家能收留自己已经不错了。”
于是,他不再奢望爱情,只希望汪茹暂时能给自己提供一个好的工作机会,让自己的生活有保障。可是,陈中原毕竟已经是快50岁的人了。每天近10个小时地站柜台卖服装,他觉得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下来。一天下来,他的腿又麻又肿,腰也酸疼得要命。为了暂时缓解疲惫不堪的身体,有时他趁顾客少时,就悄悄地坐在凳子上休息一会儿。
2004年3月的一天中午,陈中原看没什么顾客,就坐在凳子上端起水杯喝水。这时,汪茹突然出现了。她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水杯,厉声训斥:“你不知道公司有规定吗?员工上班时间必须站着,否则罚款100元。按制度罚你100元,从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当着其他两位员工的面挨训,陈中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争辩道:“我比不得他们年轻人,现在没什么顾客,所以就坐下来休息一下。”
汪茹说:“你不要因为是我留下的就搞特殊,如果你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干不了,那就走人好了。”说完,汪茹转身走了。
望着汪茹的背影,陈中原恨得直咬牙:“好你个汪茹,竟然这么不给我留面子,你太忘恩负义了。”但为了保住这份工作,陈中原还是忍了下来。当月发工资时,汪茹果真扣了他100元。
2004年5月,由于住在潮湿的地下室里,陈中原的腰和腿关节开始酸疼。他怕自己再住下去患上风湿病,就想重新租间能见阳光的房子。可是,他一个月1000元,只够租间好点的房子,生活怎么办?无奈之下,他去找汪茹,求她帮自己找间能见阳光的房子,或者给自己增加工资。
汪茹却冷淡地说:“别人都能住,你怎么就不能住?你以为你还是过去的大老板吗?别太娇气了,凑合着住吧。”
碰了钉子出来,陈中原感到悲伤至极。此时的他,并没有及时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完成角色转换,而是一味地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感叹这个女人的冷酷。想当初,他拥有公司金钱时,汪茹对自己是多么的温柔啊。如今,一切都倒了过来,她再也不是过去的汪茹了,她早把他对她的一片深情忘记了。
2004年7月,汪茹在结账时发现陈中原私自做主,将几件衣服便宜卖给了顾客,便当着全体员工的面再次训斥了他,并警告他,如果再出现这种事,就让他走人。
陈中原说:“这几件衣服都有瑕疵,不便宜处理掉,只能占用资金,我这样做是正确的。”
汪茹提高了嗓门:“我用得着你来教训我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啊?由于你的错误,罚款200元。”
由于屡屡被扣工资,加上陈中原腰腿疼去买药,他身上经常只剩几十元钱。到了8月,他交不上房租,房东开始向他催债。无奈之下,陈中原只得又去求汪茹。他对汪茹说:“你先借我1000块钱吧,我把房租交上,你再从我工资里慢慢扣。否则,我就要被赶出来了。”
陈中原以为,这点小小的要求汪茹肯定会答应。谁知,汪茹却拒绝了他,让他自己去想办法。
陈中原真是心灰意冷,他对汪茹说了句“世态炎凉啊”,就转身走了。他只得去求房东宽限他几天,保证一定会交上。
2004年9月12日,有一位顾客买服装时与陈中原砍价。陈中原心里明白底价是多少,他觉得应该薄利多销,就把价格让到了150元。刚要成交时,汪茹来了。她一听陈中原竟然擅自做主卖150元,顿时火就上来了:“谁让你卖这么便宜了?你是成心要整垮我,是不是?”
陈中原再也忍不住了:“做生意我知道怎么赚钱。”
汪茹“哼”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陈中原被汪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指着汪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汪茹一听陈中原竟然骂她,冲上去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你给我滚!”
陈中原不知哪来的一股劲:“滚就滚。”说完,甩手走了。
陈中原以为汪茹在气头上,说完就完了。谁知,几天后,汪茹果真将陈中原开除了。当陈中原得到通知时,他几乎都傻了。
那一刻,他的心被仇恨吞噬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曾经有恩于汪茹,她竟然如此绝情,把他往死路上逼。
回到潮湿的地下室,陈中原的腰又剧烈地疼了起来。他趴在床上,用手轻轻地揉着腰,肉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让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希望都破灭了,回想起了这十年来的经历:自己对汪茹的付出,和她对自己的冷酷;再想想汪茹对自己恩断义绝,把自己逼到绝路。陈中原对汪茹的仇恨已经达到了极致,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掉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2004年10月5日,陈中原到商店买了一把橡皮锤。第二天上午,他给汪茹打电话,说自己腰疼得实在起不来了,求她来帮他一把。汪茹开除了陈中原,本来就有一些歉疚,此时想到陈中原如此凄惨,听到电话里陈中原有气无力的声音,汪茹的心软了。
上午11点,汪茹来到陈中原的租住处。她刚一进门,陈中原就抄起橡皮锤猛击她的头部。然后,他用事先准备好的尼龙绳、毛巾、胶带等将汪茹捆绑起来,把她的嘴堵住,并用力扼压她的颈部。他一边掐一边说:“你这是活该自找,你当初不是说要报答我吗?谁让你这么对待我的。”很快,汪茹因机械性窒息死亡。
望着已经没了气的汪茹,陈中原呆坐了半天,恐惧突然袭击了他的全身。他想:“我杀人了,一定不能让人知道,否则我就完了。”
陈中原决定尽快把汪茹的尸体埋了。但他在北京人生地不熟,怕埋尸被发现,就想到把尸体运回哈尔滨再处理。他本来还想把汪茹的女儿也一起杀掉,但又觉得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就放弃了这个计划。
陈中原买来三个大编织袋,将汪茹的尸体肢解后,分别放进去,并装进一个纸箱封好。他先坐长途汽车将纸箱运到了河北省白沟地区一个亲戚家,之后又以汽车配货方式运到了哈尔滨,存进了表弟的冷库中,谎称是托运过来的肉。藏好尸体后,陈中原又返回北京,准备把汪茹剩下的服装卖掉,赚到一笔钱后再逃走。
汪茹失踪后,她的家人和公司的同事开始以为她出差了,可打她手机,怎么也联系不上。有人知道陈中原和汪茹的关系,就向他打听,陈中原说:“汪茹出国了。”汪茹的家人觉得很奇怪,汪茹出国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为什么连个电话也不打?他们越想越不对劲,便向警方报了案。警方通过侦查,将目标锁定在陈中原的身上。
2004年10月17日,犯罪嫌疑人陈中原被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扣留。
2005年6月15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陈中原被判处死刑。
人生浮沉非常正常,在迥异的境遇中,应该及时调整心态,这样才能安宁地生活,才有可能“东山再起”。而且,爱应该是无私的,不图回报的。而陈中原却一味地要求汪茹有所回报,当他觉得汪茹的做法不能令自己满意时,便以杀人排解心头之恨,这是愚蠢无知的,也是法律所不能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