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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青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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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中《青凤》最特别的狐女之恋,但却是蒲松龄的杰作之一。

如果以篇幅来区分,《聊斋志异》中的故事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非常简短精炼的,像现代的微小说一样,只有一个梗概和情节;另一类,是篇幅较长,情节、人物塑造、环境描写全都具备的短篇小说。而后者,可以说是最能代表《聊斋志异》艺术成就和水平的类型,而在篇幅较长的作品中,《青凤》可以说是其中的杰作之一!《青凤》讲述的故事,是典型的人狐之恋,主人公是成精的狐狸青凤,但是和其他狐女不同的是,青凤除了能够幻化成人之外,没有其他“特异功能”,不像其他狐女一样有着超现实的力量,因此显得更平凡一些,更有人味一点,所以《青凤》在《聊斋志异》中便显得非常特别。这篇故事,也充满了浓郁的人情味,更像是在写人性和人生。

《青凤》的故事情节,以狂生耿去病和青凤的爱情故事为线索,大致可以分为四个场景。

第一个场景,耿生初会青凤,双方一见钟情。太原狂生耿去病,为人狂放不羁,他们家族的旧宅中经常在半夜听到动静,但耿生却并不害怕,一天夜里,他听到有一群人谈笑,可是来到楼上后,只剩下一个老叟与他对答,胡老叟喜欢耿生的洒脱和言语,便让自己的儿子孝儿、侄女青凤等人出来会客。耿生见到青凤后,惊为天人,大为倾倒,暗暗挑逗青凤,之后喝多了又大呼:“得妇如此,南面王不易也”。老叟怒,便让青凤离开了。

第二个场景,耿生次夜再会青凤,互诉衷情。第二天夜里,耿生再次来到院中,却遇到一个披头散发的恶鬼,耿生并不害怕,反而将其逼走。在楼上,耿生再遇青凤,求恳半天,才见得一面,青凤告诉耿生,叔父以他轻狂,扮鬼吓他不走,便要搬家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这场会面,以叔父的撞破、大骂而结束。

第三个场景,耿生再见青凤,两人终于在一起了。第二年清明上坟时,耿生碰到两只被追赶的狐狸,他救下了其中一只,居然便是青凤,于是两人相互厮守,过了两年欢快的日子。

第四个场景,耿生挺身而出,救了胡叟。胡叟的儿子来求耿生相救胡叟,耿生佯装不答应,但其实出手相救,两家也因此和好如初,原耿宅也送给青凤一家居住,“由此如家人父子,无复猜忌矣”。

青凤的故事情节并不离奇和曲折,甚至相比其他一些同篇幅的《聊斋》故事,显得有些“平淡”,可是这一篇故事的叙事技巧和思想内涵,却是同篇幅作品中的上上佳作。

《青凤》的故事,虽然发生在人狐之间,看起来有点荒唐,可是我们的青凤,却一点也不像狐女,而像是一个被封建家长干涉恋爱的听话而又拘谨的少女。青凤最初见耿生,是有情的,这从耿生“隐蹑莲钩”,她只“急敛足,亦无愠怒”中可以看出,而蒲松龄只用这几个字,便勾勒出了一位一见钟情,却又拘谨、羞涩的小女生形象。第二天夜里再次相遇,耿生强行求欢,但是青凤叔叔的闯入,却让她“羞惧无以自容,俯首倚床,拈带不语”,活脱脱的一位想爱而又不敢爱,被家长撞破约会情郎的羞怯少女形象。而相对于羞涩的青凤,耿生便是另一个极端了。他敢爱敢恨、轻狂、洒脱,独自一人敢去“堂门辄自开掩,家人恒中夜骇哗”的废屋中,而面对恶鬼时,也敢“灼灼然相与对视”,其不羁和胆识,令人佩服。而耿生对青凤的久久不能忘怀、为青凤甘受刀斧的表白,表现了他的深情。蒲松龄以相互映衬的手法,将这两人的性格描写的如此鲜明,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让情节显得更加逼真,让我们难分人、狐的差别。青凤虽然是狐女,可是如果光看蒲松龄的描写,哪里是狐女?分明就是一个羞涩多情的少女嘛!

除了人物塑造方面,小说的描写上,也是层层推进,极其传神。比如,小说写耿生初见青凤:生谈竟而饮,瞻顾女郎,停睇不转。女觉之,辄俯其首。生隐蹑莲钩,女急敛足,亦无愠怒,生神志飞扬,不能自主,拍案曰:“得妇如此,南面王不易也!”犹如一个特写镜头一般,不仅将双方的神态刻画的惟妙惟肖,而且层层深入。先写耿生看到青凤美极,便目不转睛,之后又偷偷暗示,暗示后,没有看到青凤发怒,知道对自己有情,心中大喜,便神采飞扬,之后更是直露心生,想要娶青凤!这种细腻而又简练的描写,当真是劲透纸背,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像这样精彩的片段,篇中更是比比皆是!

读过《聊斋志异》的人便会发现,虽然书中大多故事都充满了奇妙而浪漫的想象,可是蒲松龄在笔墨之间,却能够丝丝入扣,与现实完美对接,这是一部人鬼狐的现实社会。《聊斋志异》的故事中夹杂的,是他的思想倾向和现实感慨。《青凤》的故事,也非常具有现实主义意义,尤其是痛斥封建家长对婚姻的干涉,可以说是迎头一击,在蒲松龄那个时代,难能可贵之极。相比那些敢爱敢恨的狐女,青凤更像是封建大家庭的“闺女”,她听叔父的安排,即便是搬家,也毫无怨言,被叔父撞破和耿生的约会后,又“羞惧无以自容”,之后便“低头急去”,甚至被叔父责骂后只能“嘤嘤啜泣”,这和那些风流、放诞的狐女、鬼女截然不同,青凤显得弱小无依,犹如封建家庭中父母对儿女婚姻的干涉,是弱势的一方,不敢过问。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青凤的叔叔胡叟虽然最初反对耿生和青凤的恋爱,但之后却由于耿生的援救才保全性命,在事实面前,胡叟只能“惭谢前愆”,表示自己错了,青凤和耿生,最终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了家长原来的态度,爱情战胜了封建教条,“清规戒律”实际上失败了,这不得不说,是非常大的一种进步。文学的妙处之一就在于,以前发生或虚构中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在现实中上演,有情人最终感化了反对的家长,青凤和耿生的故事,至今仍然在上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