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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高詹的痛哭,成了山野里面唯一声音。
这句话就像个火苗,引燃了荏九这桶漏了的燃料,她轰的一声炸了,脸色通红,双目发赤:“我还给你!我还给你!”她的手气得哆嗦,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什么名堂,这样的事实更是令她气得跺脚,“识别器识别器识别器!那到底他妈的是个什么鬼东西!”楚狂在一旁静静站着,看荏九带着三分怒火三分疯狂还藏着更多的无助和不知所措的跳脚。
告别了高詹,荏九也与楚狂上了路。
高詹点头:“好。”
“万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荏九没有动,楚狂静静瞥了她一眼:“虽然很遗憾,但我的想法与你是一样……”
按照楚狂的常识,他现在应该上前去检查尸体,确定死亡方式以及尸体有无收到病菌感染从而病变。但他却忽然忘了这个“常识”,只下意识的望向荏九,她眼睛本来就又黑又亮,现在被一张死白的脸衬着,便更显幽黑了一些,看起来那么空洞又茫然。
荏九嘴角抽了抽:“这次我没放别的东西,不会出事的!你能不能别这么矫情……”
这样的介绍方式与之前她高调宣扬着要把楚狂纳为夫婿的言词相比,瞬时弱了不少,楚狂闻言瞥了她一眼,却也没多言,悄悄的收起了武器。
荏九垂下眼帘,她摸了摸墓碑:“咱们快些离开吧。”
一路往下寻去,楚狂在路边灌木上发现了长长的头发,他唤来荏九和高詹,三人找进草丛里,往野草深处走了许久,终是看见了一个女人的尸体,身体诡异的扭着,估计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一头黑发覆了满脸,身边的血已干渴成黑色。
将三姐抬回山寨葬了,在父母的坟旁又立了块碑。荏九在坟前静静跪了许久:“连个葬礼也没法给你办。”她说着,有太多小时候的回忆在脑海里浮现,那些画面拥挤得让她头痛。荏九闭上眼静静呆了一会儿,望向旁边的高詹,“三姐夫,支梁镇还是不要呆了吧,我现在不能去镇上,若是可以,小九儿想劳烦你一些事。”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想知道!”荏九猛的停下脚步,转过头瞪着楚狂,“我知道杀人偿命,那什么钦差是主谋,我就要杀了他给王家父子和三姐报仇。”
高詹颤抖着看了荏九一眼,松了口气似的:“原……原来是小九儿啊……”他指了指她旁边的楚狂,“这位壮士是?”
荏九一呆:“三姐回寨子了?”
等她没了声音,情绪冷静下来,楚狂以军姿蹲下:“好受点了?”
荏九听出这话背后可能隐藏的可怕事实,她不由白了脸。
这个姐夫叫高詹,在县衙里当差,当初三姐要嫁给他时爹娘其实不大愿意,觉得咱们寨子里的匪再不像匪但好歹也是匪,怎么能嫁给一个在衙门里当差的,而且这姐夫性格软弱,遇事撑不起场面,爹娘自是瞧不上他,但这男人对三姐也确实好,拗不过两人情投意合,便也答应了。
她会……恨他。
楚狂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便听荏九哑着声音道:
高詹抹了一把泪,双眼通红:“你是她最喜欢的妹妹,有什么事就说吧。”
高詹一愣:“钦差前日听闻士兵们没有成功,便起身回州府了。”
楚狂皱眉看她:“意念杀不了人,以阁下的武力值攻击州府,恕我断定,不会成功。”还会白白搭上一条命。
而荏九又太过逞强,她掩盖了所有情绪,显得她很成熟,能承受这些打击,能控制自己的所有负面情绪,但最后,她却把压抑便成恨意,甚至变成了自暴自弃。如果还不让她泄泄火,她怕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若是寨子里有人看见了三姐一定会给我说的。但至始至终没有人提过一句,也就是说……那天三姐根本就没有到寨子里来……”她看向寨子正门,白着脸道,“当时有两拨人,一拨在西面榆木林,他们被药晕了,所以没有建树,而且三姐……不会从其他地方上来,她只会走寨子正面,当时另一拨黑衣人,走的就是寨子正面,他们提着刀,不由分说就杀人……”
“青菜啊。”
“我没找到盐,也没有别的东西,你将就着吃点吧,先填饱肚子算数。”
“就两天前那个晚上,我在县衙里当了差,然后回家后就把这消息告诉你三姐了,那天天没亮,她就出门往寨子上走,当时我听衙门里人说的是要第二天晚上才动手,所以便也没拦着你三姐,可哪想昨天当差才知道,他们竟一早就动手了,我放心不下,一直想来看看,但昨天这里一直在往下抬晕倒的士兵,我没敢上来,到今天才来了,可是寨子里被一把火烧了,什么都没有,我想着你三姐应当是和你们一起跑了,正打算回去呢……这不看见你们在,我以为是别的人马,所以……躲了起来。”
楚狂默不作声的挨打,到最后,却是荏九先累得蹲了下去,她捂住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其实……明明都是是我的错……是我。”
“我知道阁下想做什么。”
楚狂知道,荏九其实是埋怨他且埋怨她自己的,就算她再如何控制情绪,再如何在心理上催眠自己,也遮盖不了那股负罪感,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常情。
“州府……”荏九轻声呢喃着,“我知道我要去哪儿了。”
“啊!是啊!我就是要去送死!怎么!你也有意见吗!”荏九怒道,“你怕死就离我远点!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个鲁莽的女土匪其实从没长大过,她一直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又过于勇敢,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认为自己十分坚强,但当真正遇到足以毁灭她世界的打击之后,她开始不知所措,惊慌,恐惧,害怕,从而愤怒,然后着急,埋怨自己,痛恨让她变成这样的人……
楚狂沉默着看了荏九半晌,她呼哧呼哧喘着气,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现在的荏九就像泄漏的燃料,稍一加温就会炸了。楚狂沉声道:“做不到。”他说,“我的识别器还在阁下身上。”
楚狂仰躺在地上,脸与青菜一种色,他费力的转过头,看见荏九拿筷子在一锅菜里面搅了搅,然后夹了一注出来,送到他嘴边:“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