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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官府会不会再找到我们呢……到时候还连累了收留我们的人……”
荏九望着王婶,轻声问:“王婶,你有地方去吗?”
最后的疑虑被打消,大家都开始与家人小声讨论着明天要往哪个方向而去。
楚狂摇头:“不会,今天我断后,解决最后一个士兵之前,通过一些手段获取了敌方相应的资料。因贵山寨数十年未与官府递交人口数目及户籍相应手续,所以官府并不知山寨中有多少人口,更不知你们姓谁名谁,长相如何,只要离开了支梁镇,他们找到你们的可能性极小。这是其一。其二,他们的目标是我,今次上山寨只为灭口,只要你们从今往后不要在提起关于我的任何信息,他们没必要再花费巨大财力物力寻找你们。”
土匪甲一直坐在一旁,此时弱弱的开口道:“他刚才不是说有什么意见么,先听听他怎么说。”
王婶只回头呆呆望着地上两具尸体,摇了摇头:“我只想去阴曹地府陪着他们爷俩。”
“行了。”一直蹲在火堆旁的土匪乙倏地开口,“事情都这样了,别的别说,先商量着以后怎么办吧。”土匪乙看了楚狂一眼,“要没有这小伙子咱们今天估计就得交待在寨子里了,你们的目光也好歹收收,不管怎么说,他如今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是你害死了我孩子!”王婶不知哪来的力气,倏地扑上前来一把拽住楚狂的领口,“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害得我们无家可归!”她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仿似是亲眼看见了楚狂杀了她的家人。
“王家大嫂。”土匪乙适时开口道,“若你不嫌弃,不如跟着咱们夫妇走吧。”他说,“我们想去北方,我媳妇娘家就在那边,路途远,咱们一起走,一路上也算有个照应。”
楚狂斟酌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道:“魂魄之事我不想妄论,不过天上的星星都是由一定元素组成,贵星球肉眼所见的星球上,多半是无机物组成……”
她咬紧下唇,用力得几乎把自己皮肉咬破。
在场的人都知道,王家人不是楚狂杀的,但是他们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开始慢慢变得疏离。就像一道道寒刃,把楚狂与他们之间所有友好联系都切断,让楚狂瞬间变成了一个好似会吃人的怪物。
楚狂将他们背过来,轻轻放在地上。众人一时有几分呆怔,荏九更是看着地上的尸体傻傻的睁着眼,忘了所有反应。
一旁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荏九默默的抱紧膝盖,她还太年少,她从没在一天之内经历过这么多事,王家婶子的哑声痛哭像是把她心挖出来揉碎了一样,让她觉得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楚狂额上冷汗淌下:“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些事阁下有必要知晓,以免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过度悲伤。”
“是要我们隐姓埋名,背走他乡吗?”有老人急道,“我这一把年纪了!我不能埋骨他乡!”
“无妨,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而且他们说得没错。”楚狂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贵山寨遭此祸端确实是由我而起,你们的情绪是理所当然该承担的。”他微微一顿,有些不自然道,“谢……谢谢阁下先前为我开脱罪名。但此举实在没有必要,那都是我该承受的。”
荏九自角落里慢慢抬起头,目光跃过许多人,与他相对。楚狂静静的点了点头,以示安抚。
“是我。”淡然的声音从草丛里面传出,穿着奇怪紧身黑衣的男子缓步自草丛中踏出,火光映在他平静的脸上,“我已将撤退痕迹尽数遮掩,并且确保三天之内不会有任何人追上来。所以大家尽可放心。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再起来赶路也不急。”
楚狂没有辩解。
“抱歉,带给你们这些麻烦,如果你们要我走,我会立即离开,当然,我不建议各位这么做,因为我还有一些于各位有利的意见……”
当他整个人从黑暗树林里走出时,大家这才看见,他背上竟还背了两个人,或说……两具尸体。是王家大叔与他的儿子,这两人皆是在与黑衣人打斗的时候被当场砍死的。
算了……就当是他该承受的吧……
“啪”一巴掌狠狠打在楚狂脸上,他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像是预料到会挨这一巴掌一样。
荏九像是在全心全意的找着合适的土地,慢慢远离明亮的篝火,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越发清晰的在树林上的天空中闪烁,越走越幽静,直到四周只听得见两踏过枯叶的脚步声,荏九终于停了下来。
楚狂慢慢走到她身边,没有开口打扰,只默默陪着。
荏九越哭越伤心,这个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手臂穿过他的身侧,将他紧紧抱住,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家抱住自己父亲痛哭一样,毫无形象,毫无节制。
“抱歉。”她轻声说着,手里的木棍在地上时轻时重的戳着,“王婶人很好,她今天只是太伤心了,大家也没什么恶意,你别往心里去。”她背对着楚狂,让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看见拦在他身前的荏九,楚狂漆黑瞳孔之中蓦地有几许波动。
楚狂闻言沉默了半晌,他隐约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荏九,但安慰人这种事情向来不是他的强项,在他嘴张张合合的期间荏九忽然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道:“你知道我们这里是怎么看天上的星星的吗?”她说,“老人说星星是逝去的人的魂魄,他们每天都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后人。”
逃了一天一夜,不知已离开支梁镇多远,一行人已疲惫不堪,在此处荒野树林里点火坐下,数十人在一起,竟没有一人开口说话,气氛沉默而压抑。
“你就不能!”荏九一把抓住楚狂的衣服,声音倏地弱了下来,“……让我依靠一下吗……”
王婶有些失了理智的瞪着他:“你偿命!你偿命!”她喊着,再次抓上了楚狂的衣领,挥手便又要打他,楚狂脸颊红了一片,但他却没有反抗,目光冷静得几乎没有情绪的看着王婶:“你泄愤我可以理解,但此举没有意义。”
荏九终于回头看了楚狂一眼,然而这一眼却看得楚狂呆住了,因为荏九挂了一脸的鼻涕眼泪,在他看来简直……脏极了。荏九裂开嘴,哭声从喉咙里渗出来:“你就不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听我说一会儿话吗?呜……”她咬着牙,咽下喉头滚出来的哭腔。
荏九没有理他:“从爹娘去了之后,有段时间我成晚成晚的看星星,心里赌咒发誓的说一定要好好看着寨子,好好守着寨子里的大家。我想他们一定在天上听到了的。”
这一声问,让荏九颤抖了唇角,眼眶一红,险些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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